不几日的上午,东宫传来了圣旨。
彼时,岳流萤正在璃阳殿百无聊赖地吃西瓜,暑热加剧,愈发懒得动弹。
窗外传来一阵带着尾音的公鸭嗓:
“圣旨已下,晓谕阖宫,已与北齐递交姻帖,北齐三公主岳如嫣端丽柔嘉,择良辰吉日,嫁与奕王为侧王妃,钦哉。”
皇宫中的太监过来宣读完,半晌,长佩殿和璃阳殿皆是鸦雀无声,宫人们则该扫地扫地,该端水端水。
连风吹叶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小太监微微一愣,只好躬身打了个千儿离开。
“谁在乎她当个什么玩意啊。”彩珠翻了个白眼,将纸窗上的竹帘拉下,继续乐滋滋给主子挑西瓜籽。
这厢,岳流萤正悠哉悠哉地拈起瓷盘中间冰块之上的西瓜,边吃边问:
“和岳如嫣串通的那小太监押解回来了吗?”
彩珠重重点头,“按娘娘您的吩咐,关进了东宫后院杂役房,听候发落呢。”
嗯,很好,过几天就能派上用场了。
她漫不经心地又嘎吱吱吃了口西瓜,换上这副身体后,她极不耐暑气,每日都要沐浴两遍方肯罢休。
沈晏之自从离了膳房,被提为璃阳殿殿前太监后,对她更加尽职尽责,于细微之处都处处留心。
此刻,他端着一盅红枣雪蛤进到内殿,见到她所食之物,嘴唇微微颤抖,情不自禁呼喊出声:
“公主如何贪凉吃这冰镇之物?您本就体寒,岂非是要愈发加剧了。”
说完,他似是察觉到失礼,立刻害怕地垂下头去。
岳流萤微微吃惊,鼓鼓的脸颊无声地咀嚼了两下,还是吞了下去,干笑道:
“无妨,本宫倒是能吃些凉的,也没有那么夸……嘶。”
话音尚未落下,她蹙起眉,只觉一股冷冰冰的腹痛骤然传来,不禁瑟抖起来。
该死,忘了原主这副身子骨不行了,等一下,这身下怎的也如此怪异。
她极度排斥这种小女人般的娇气状态,强撑着起身。
怎奈何眼前一黑,竟是直直晕倒过去。裙裾上徒留几缕斑斓的血痕。
“公主!”
沈晏之惊呼起来,在扶好她到床榻上躺好之后,连滚带爬出去寻御医。
“御医!御医,太子妃晕倒了……”
等到岳流萤再次醒来时,便见到沈晏之正焦急地守在她床边,手中拿着汗巾,正想给她擦汗。
她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沈晏之怔愣了一下,抬起在半空中的手滞住了。
当顾千丞闻得她晕倒的消息,焦急赶过来时,便看到眼前的一幕。
他眸光明显暗了暗,“你在做甚?”
听到太子阴鸷的声音,沈晏之吓得背脊一凛,讪讪地从床边下来,俯身道:
“奴才在照顾公主。”
顾千丞立时大踏步上前坐到了床榻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岳流萤觉身上尤有酸痛之意,加之溽暑倦怠,懒得逞强了,嘟哝道:
“还疼……”
娇慵中带着些闷哼,顾千丞注意到她脸上因刚醒而晕着些绯红,不由得怔了一下。
素来只知她清冷傲气,却是难得见这般小女儿家的情态在她面上坦现。
他盯住半晌,略略有些失神,竟是觉得格外——娇软可欺。
岳流萤察觉到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脸颊愈发烧的慌。
他转而盯向一旁的御医。“太子妃昨天还好好的,今日怎么会突然晕倒,难道是中暑?”
张御医支支吾吾起来,“这个,这个倒不是中暑之症。”
那张俊美无俦的面上原没有什么神情,此刻却是看了过来,心中一紧,目光染上了几分厉色。
“可是害了什么恶疾?”
顾千丞说着忽而听到她腹部传来什么声音,眉目一凛,低头凑过去听。
岳流萤微惊,对他这番突然的靠近感到十分不自在,“诶,你干嘛。”
她尴尬到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抬手,将他的脑袋推了一下,示意对方离自己远一点。
“不曾,太子妃娘娘只是来了月事,又贪凉吃生冷之物,才引发了腹痛。”张御医连忙答。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目光清冷:
“那咕噜咕噜的动静是什么?”
“应……应是太子妃的肚子饿了。”张御医揩了揩汗。
顾千丞不肯相信,轻抿薄唇,只觉得是自己当日命人灌下去的凉药伤了她的身,心中顿生了愧疚。
毕竟凉药一物,最伤妇人身。
门外,有煎药的小太监掀帘进来,沈晏之习惯性垂头过去接过玉碗盛着的药汤,转身回到榻前,就要喂给她。
“孤来吧。”
一阵冷鸷的嗓音打断了他。沈晏之脑中一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僭越之举。
他……南睢太子,才是公主的夫君。
自己这是算做什么?
他心头犹如刀割,还是颤颤地将药碗递给顾千丞。对方接过后,幽幽地盯着他。
“你是新来璃阳殿的?看着眼生的很。”
沈晏之低声答:
“是,奴才从前是马厩的,幸而太子妃娘娘提点,得以来到璃阳殿伺候。”
她为何要提拔一个马厩的粗使太监来近身伺候?
顾千丞眸光闪过一丝疑虑,很快便压了下去,挥了挥手道:“退下。”
“嗻。”
沈晏之最后望了一眼榻上的岳流萤,心中怅然若失,也只能黯然离开。
“起来喝药,孤来喂你。”他声线依旧淡漠无温,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的女子。
然而,岳流萤一闻那苦涩的中药味,鼻翼皱了皱,只觉生理性抗拒。
她在薄被里翻过身去,像个扭动的蚕宝宝,满脸嫌弃,一副摆烂的样子。
“不要,不喝。”
“为什么不喝?”他沉声问。
“药太苦了!”岳流萤倔强地答,虽是理直气壮的话,却也因为身体不适,声音不自觉带着几许娇嗔的意味。
顾千丞捧着药碗的手微微一僵,因着那娇嗔的语气,令他莫名有些绷紧。
他薄唇微启,缓缓敛眸凝视着她,目光流连在那笋尖似的下巴上,竟是把她盯得有些发毛。
于是转过身来,不悦地看着他:
“你看什么看……”
下一瞬,岳流萤眼睁睁地看着一双桃花目在自己面前遽然放大,再放大。
直到两片薄薄的微凉的唇,带着药腥与苦味,径直篆上了她的双唇。
“唔!”
她有些恼羞成怒,憋红了小脸,不住推搡反抗着。因为顾千丞竟是眼疾手快地渡了口药汁给她!
狡猾,太狡猾了,这叫趁人之危搞偷袭!
药汁噙满口腔,她却是执拗地不肯咽,耳边却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乖,咽下去。”
不知是一种怎样奇异的蛊惑,她皱眉间,竟是鬼使神差,咕嘟一下吞咽了下去。
然而,这个绵长的吻似乎还久久没有止息。
顾千丞唇角噙起一丝笑意,为了抑制住她的反抗,径自与她冰凉的小手十指相扣,扣在了两侧身畔。
明明这口药已经渡完了,他一阵索吻,舔舐着她的唇瓣,完全不知餍足。
岳流萤瞪着眼睛,开始用丁香小舌阻挡着他的进攻。
他心中一笑。萤儿,你当真不知这般只能算作迎合吗?
果不其然,当女子娇软的舌尖侵犯上他的唇齿间时,居然被他不声不响,轻-轻-咬-住-了!
岳流萤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他他居然敢咬她的se头!
热吻半晌,直到女子嘴唇已见红肿,顾千丞方肯罢休。
他略感得意的望着她,这场口舌之战,毋庸置疑还是由他操控了全局。
“你无耻!”岳流萤毫不避讳骂道。
她颀长白皙的脖颈下,药汁隐隐没入衣领之间,胸脯因呼吸不畅而微微起伏。
他抬起白玉似的拇指不动声色给她拭了一下,所到之处,惊起一片簌簌的触感。
她无比不服气的从鼻腔冷哼了一声。
却见他眉骨微动,语气淡淡道:
“你再不喝药,孤还会继续喂你。”
“……”岳流萤一脸黑线。
她喝,她喝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