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中的一处偏殿,潇月阁内。
“娘娘,太子殿下未曾召您,怕是今夜独眠,长佩殿的烛火已经熄了。”
侍女连翘叹了口气。
端坐于楠木雕花床之上的,正是侧妃凌锦容。
她兀自掀开红盖头,露出一张上着精致姣妆的粉面,红唇微启:
“也便熄了灯睡罢,现下可以安歇了。”
凌锦容生了一副好容颜,虽不是倾国貌,可自诩比起那传闻中毁容的太子妃,强不是一星半点。
连翘十分忿忿:“娘娘,今夜是您的新婚之夜,太子殿下连看都不来看你一眼……”
凌锦容瞟了她一眼,那婢子立刻噤了声,只听得她语气和缓:
“殿下未与太子妃行过合卺礼,若提前临幸我,自是不合礼法的。”
然而,玫红的喜袍袖下,那双手却在极其不甘地揪起帕子。
她是生气。堂堂左相千金,却因为那北齐公主与太子的婚约,致使只能当个太子侧妃。
当今南睢皇后是她的姑母,知晓她心比天高,劝说缓和,说来日太子登基,能许她位比副后,这才肯罢休。
幸亏,那病病歪歪的太子妃据说是个痴儿。一念及此,凌锦容放松下来。
“呼~”
潇月阁的灯灭了。
…
另一边,岳流萤不知为何觉得酒有些上头,无端晃了晃脑壳。
她明明前世是斗酒诗百篇,千杯不嫌醉的,怎么到这儿这么迷糊?
是而盯着盯着眼前容貌清俊的少年郎,不由得眯缝起了眼睛。
“好生俊俏的小生。”她嘟哝了一句。
“什么?”
顾千丞眉头一挑,俯身附耳在她身边,却只得她调皮地吹了一口气。
又见她摇摇欲坠,险些从圆凳上跌下来。
他连忙伸臂去扶她,少女踉踉跄跄地搀住他,身下冗长的华服却又让她结结实实绊了一跤。
正巧摔进太子衣香淡淡的臂弯。
“怎、怎么回事这是?”她扶额拼命凝结意识,大着舌头说。
岳流萤从未如此失态过,还觉浑身火热异常,一种奇异的感觉如浪潮一波一波自后背涌来。
口中那甜腻的荔枝甜酒的芳香,尚不断在喉头回荡。
意识涣散之前,她暗骂一句大意了,酒有问题!便跌落进弥散的识海里。
岳流萤抿了抿唇,精致的眉眼舒展开,微染上几分妖冶。
下一瞬,竟是抬手不由自主勾上了顾千丞的后颈,似一朵深山老林未见过人的食人花,语气清媚:
“抱本公主到床上去。”
顾千丞诧异地眯紧了眼眸。
但联想起她此刻不过三四岁儿童心智罢了,遂也未抱邪想,是而颔首:
“好。”
九哩有些惴惴不安,紧密观察着宿主的身体指标。
原来刚刚那杯酒让她的心率、肾上腺素都奇异地爬升!
顾千丞刚把她放到床上,轻掖好被角准备离开,但被她一把揪住了衣袂。
还径直扯到了身前,两人距离不足一指。
他甚至能感触到少女热融融的呼吸,扑在自己面上,有荔枝甜香。
“乖,孤该回去处理公文了,等来日我们成亲以后,便再多陪你。”
他耐下性子沉声安抚。
若此刻面前摆着的是旁人,必然早已动怒。
岳流萤此刻记忆陷入混乱,以为自己还在西梁国,皱着眉揪起他的衣领,忽然冷声问:八壹中文網
“……你是何人?”
九哩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坏了,原主体质对药性吸收好,宿主刚穿越过来,记忆又极易受外物影响波动,陷入糅杂。
顾千丞叹了口气,难得耐心地循循善诱,一遍遍解释:
“孤是你的丈夫,南睢的太子。”
九哩也急忙说:「宿主!你快清醒清醒,你不是西梁长公主,你原身已经死了,现在你是北齐二公主岳流萤,很快就要成为南睢的太子妃……」
岳流萤不晓得哪里平白添的声音,让她都听不清少年说话了,面无表情地骂了句:
“聒噪。”
系统正要操纵道具给她解酒,却被她嫌吵闹,无师自通了屏蔽功能,顿时陷入宕机状态。
九哩:「……」
她兴致盎然,仰头轻佻地勾起了他的下颌,嫣唇与他的唇瓣仅方寸之间,轻轻呵道:
“你说,你是本公主的丈夫?”
她竟有如此好看的驸马了,还是面首?
顾千丞敛眸,看着她娇嫩无辜的脸庞,漠然点了点头。
“那今夜是汝与本公主的洞房花烛夜罢?”她不肯撒手,见他一身大红喜袍,追问道。
他不明就里,迟疑地摇头。
今夜该当是他与侧妃的新婚夜,只是他并无意罢了。
这公主心智不成熟,如何对“洞房花烛夜”这种词信手拈来?
眼前之人令他难以将那个模糊记忆里痴傻的二公主联系起来。
当时,犹记他去看望她时,却被三公主告知说二公主自己非要住在柴房里。他报着答谢救命恩人的态度过去,见到那个柴房中满脸血痂,目光呆滞的女孩……
也是那样一瞥,让他心生寒意,决心答应了这桩联姻,供她一生平安享乐。
纵使五年过去,心智有所恢复,绝不会是像现在这个样子。
“公主早些安歇吧。”他眸间晦暗,已然真切产生了疑心,决定让手下再去好好调查一番这公主的身份经历。
岳流萤没有理会他,坐起身来望去,只瞧见满殿影影绰绰的人影,心生不喜。
她最讨厌这些贱奴三两堆叠在寝殿了,看着甚是混淆视野。
“那你叫他们都下去,你留下来陪本公主。”
他依样照做,见她起身端起了桌上那鸳鸯酒壶,迷茫间只忆起这酒香的清甜,又倒了一杯。
暗红的酒水在剔透琉璃盏中摇晃,她张开樱唇欲饮下,却被顾千丞冷着脸夺了过来。
有趣,敢抢本公主的酒。
她唇角蕴了笑意,“赏你喝了。”
此刻的她卸去了钗环,三千青丝只堪堪一条红色丝绦绑起,散落在微露出的雪白肩头,从骨子里浸染出的恣意显得她骄矜又邪气。
她抬起指尖摁了摁眉心,缓解晕乎感,见他迟迟未动,语气隐有不悦。
“怎么,怕有毒不成啊?”
顾千丞淡淡摇了摇头,忍让道:
“我喝了此酒,公主便好生安歇?”
岳流萤笑得妖娆,“自然。”
他眸光暗了暗,念及这酒于他也无甚所谓,大不了待会去泡个冷水澡便罢。
是而喉结滚动,仰头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