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阿娇毕竟是你的皇后,身份尊贵不说,你们又是自小的情分,你如何能因为一个卑贱的歌伎而见怒于她?”
太皇太后窦氏看着跟前的刘彻,语气略有些不满地说道。
高高坐在上首的,她虽然未穿戴繁多的贵重首饰,但却是通身的贵气。
她的头发虽然已经花白,皮肤也已经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变得松弛,但依旧可以窥见年轻时的美貌。
精神矍铄,清明的目光隐隐透着精明锐利,让人不敢小觑。
纳兰有诗则是依偎在窦氏的旁边,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仗势的跋扈皇后。
皇太后,也就是刘彻的母亲王氏,则一脸恭敬温顺地坐在太皇太后的下首处,目光担忧地看着刘彻。
刘彻虽然没有抬头,但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三道目光。
他的面上恭敬,内心却不禁充满了嘲讽。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
自己年少即位,掣肘却是颇多。
他如今不过是要纳姐姐平阳公主府上的一个歌伎而已,就值得惊动了大汉最尊贵的三个女人,让她们联合起来指责他。
这样的他,还能算是真正的大汉之主吗?
刘彻闻言缓缓抬起眸子,墨眸的光芒微闪,恳切地看着上首的太皇太后和王太后。
朗声道:“皇祖母明鉴,母后明鉴,朕非贪色之人,实因卫氏乃皇姐所赠,朕不忍拂了皇姐好意才将其收入宫中,不想此举却引得皇后误会,这才起了争端,实在是朕的不是。”
听到刘彻的此番解释,王太后秀丽的脸上连忙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朝着太皇太后道:“原是如此,彻儿也并非有意要伤了阿娇的心,实属事出有因,只是彻儿的脾气到底是急躁了些,才使得小夫妻之间不睦吵架,也累得母后烦忧,也是妾身的失责。”
听见王太后的护子之言,太皇太后的眼皮轻抬。
王太后瞬间噤声,不再言语。
窦氏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对刘彻的解释不说信还是不信,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大殿内沉默了瞬息。
刘彻到底还是年轻,一时被窦氏如炬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垂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
看出刘彻的不自在,窦氏才缓缓开口道:“陛下,按理说你的后宫之事哀家不应过问,只是阿娇到底年轻,又是馆陶自小娇宠长大的,没受过什么委屈,性子难免娇纵了点,哀家不免多操心了些。”
刘彻抿了抿唇,再次低头拱手道:“朕自然知晓皇祖母的苦心,从未有过怨言,只是朕到底是天子,理当一言九鼎,不应失信于一个小女子,还请皇祖母成全。”
此时,纳兰有诗接过宫婢呈上的热茶,仔细地用手试杯盏的温度,觉得温度合适才递给太皇太后,而后又递给王太后。
她面颊含笑,眸光温软,红唇微弯,眸子里尽是春风细雨般的动人柔和,看得心都不自觉软了一些。
这一刻,她就像一朵化去积年寒霜的牡丹,明艳夺目,雍容华美。
纳兰有诗做出这幅十足的乖巧模样,就连窦氏看她的眼神不禁更慈爱了些许。
而王太后也跟着微笑点头接过茶盏,看她的眼神慈爱的同时,还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不自然,像是难以察觉的幽怨。
窦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拿过纳兰有诗递来的锦帕轻轻按了按唇角,神情不辨喜怒。
整个过程宫殿内寂静无言,静得人心发慌。
纳兰有诗倒是半点没有感觉,只是垂着头盯着自己鞋履上的花纹发呆。
王太后虽然想帮自己儿子说话,但奈何太皇太后还没开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先声夺人的,只能垂首默默无言。
大概又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才听到窦氏缓缓说道:“皇帝心有丘壑,哀家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有一点要谨记,无论你愿意宠爱谁,只有阿娇才是你唯一的皇后。”
刘彻自是听出了太皇太后的言外之意,即使心中对陈阿娇有再多的不满,此刻的他也只能低头。
“是,孙儿定当谨记在心。”
从始至终,刘彻的目光却没分给纳兰有诗半分,显然对她这个皇后已经厌恶至深。
而纳兰有诗见状,则是满意地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让原本的明丽耀眼的面容莫名多了几分鲜活的风情。
刘彻不经意间一抬眸,就看到她如此娇冷迷人的姿态,不禁微微晃神。
再一眨眼,却发现她的脸上依旧是最令人生厌的得意与骄傲。
他心中的厌恶更甚,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方才那令人惊艳的一幕。
待刘彻出了长信宫后,王太后随即跟着告退。
偌大的长信宫内,殿内只剩下窦氏和纳兰有诗两个主子。
纳兰有诗依偎在窦氏的身侧,拿起桌案上的精致糕点,递到窦氏的面前。
“祖母,多谢您帮我出头,只是阿娇有一事不明,为何您还要让那个卫子夫入宫?”
窦氏接过糕点,伸手轻点了点她白皙的额头,语气宠溺:“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才会沉溺在这些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里。
阿娇你要记住,男人的诺言是最不可信的,你是大汉的皇后,要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和气度才好。
任凭陛下再怎么宠爱别的女人,也不过是一时的恩宠。只要你是大汉皇后一天,就没人能越得过你去,何必为了一个还没进宫的女人与陛下闹得生分了?
世间男子多风流,更何况你的夫君是陛下,哀家知道你心里的苦,但这世道就是这样,咱们女人也只能忍,好了,快收收性子,别再闹脾气了。”
说着,窦氏拍了拍她的手,满目疼惜。
纳兰有诗知晓窦氏是真心疼爱她这个外孙女的,句句都是在点醒她,既然做了皇后,不要沉迷于男女之情。
但陈阿娇明显有点恋爱脑,哪里会听劝呢?
她面上却是乖顺地点头,“祖母说的是,阿娇记住了。”
见状,窦氏就知道她没听进去自己的劝告,不禁轻叹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