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还谷是天尸上人所极度渴求得到的宝地,那么天煞魔尸当然是要由他去引出。 对于此点,天尸上人也是并不推辞,他深悉尸道秘术,如果让其它人前去的话,他本身也并不放心。 张相神与张烈,则隐藏于一座深山当中等待着。 这一次镇压尸魔的重点,在于绝不可以让它接触大地,并且要一次得手,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因此尽管张相神与张烈都是手段众多,法力高深之辈,还是严阵以待的,此事若成将大大提升张烈的斗法实力,提升整个张家的综合力量。 数个时辰之后,天际远处有两道混浊气息一前一后一追一逃,张烈施展劫灭法目望去,见到前面飞逃的是天尸上人,而其后方黑气环绕下紧紧追逐的,是一具型体高瘦枯槁,但仍能看得出骨架极为魁梧宽大的身影,双眸焚天灼地,满头怒发恍若盛燃。 场面似乎是有一些失控了,天尸上人的九尸成阵已经召唤出来,但现在已然九去其三,其中一具炼尸的手臂被身后那天煞魔尸咬在口中,其一拳挥出之时,拳劲阴炽焚烧一切生机死气,哪怕沾染上一星半点,就会顷刻间“烧”到骨子里去,将全身血肉魂魄化作燃料猛烧的无比歹毒特性! 当那两道遁光追逐,来到上空处时,五色霞光骤然升起,天尸上人当然是一穿而过,而其身后追逐的那具魔尸,碰撞在这五色霞光上面,却如撞铁壁一般,轰然之间地动山摇。 在场三名修士都是道法高手,开战之前就已经做好详尽计划了。 天尸上人所特意准备的几具炼尸,在出手之前就已经分别吞服毒药丹砂,催化尸气,这些尸气法力虽然对天煞魔尸够不成任何伤害,却也不可避免造成其法力运转不畅: 没有害处,长远来看甚至是有好处的,否则天煞魔尸灵智渐成,也不会无法趋利避害吞噬得那般疯狂。 但长远来看的好处,短期内却是未必。体内过溢流转的尸气阴气,会一定程度压制天煞魔尸的凶性。 “剑阵,起,去!”
伴随着那当空悬飞的青年道人剑诀引导,其周身旋飞的五十口各色飞剑,破空刺杀。 这五色剑光当中,真正的飞剑就只有惊鸿、乙木、水云、火德,玄浑这五口,可是在张烈的法力催动,五光镯驱御之下,分化而出的剑光,每一口都有着不弱于四阶飞剑的瞬间实质杀伤力。 不过这并不是绝世剑术剑光分化,而是张烈以强横法力推动,借助五行法器呼应之力,强行演化出来的。 当然,在其它人的眼中,一人成阵,如此手段,却与剑光分化也是无异了。 “剑气雷音,剑心通明,剑光分化,此子若是不死,未来南荒怕是又要出一位离尘子了。此行过后,我却是要躲他远些,每逢有这种人出世,必有无数杀劫横生而出,当年的离尘子如此,他恐怕也是一样,渡过去了才能成就,渡不过去身死道消,老道我只想安心修炼,可不去凑这种热闹。”
“吼!”
就在这个时候,被五色光霞困束于高空中的魔尸,骤然狂怒嘶吼,在这个时候它还没有感受到危险,更多的是暴虐凶性与疯狂杀意充斥身心。 这头魔尸在幽还谷当中已然修炼有近万年了,只差一步就可以凝结金丹,一身尸气法力的深厚程度,通过漫长的时间积蓄,十几倍于寻常紫府九层境。 哪怕仅仅只凭本身凶性战斗,仍旧是强悍惊人。 此时此刻天煞魔尸嘶吼一声,一道青冥色的灭绝尸气如狼烟般升起,直接就撑破了四周围困的五色剑阵,甚至一瞬间强行破开撕裂阵法,滚滚冲天而起,就如碧血长空,几有洞天破地之势。 再下一刻,一具魁梧身躯猛地冲杀出来,以火山爆发,陨石横空般的迅猛凌厉直冲撞向控御剑阵的张烈。 张烈若是完全以大五行生灭剑气,推动起大五行灭绝剑阵,杀力之强将会极为恐怖,因此天煞魔尸仅仅只凭凶性本能就知道:第一个就要杀他! “想要杀我?凭你也配。”
对视着那如戾火燃烧的凶厉双眸,张烈自然而然就知道它想的是什么。身躯微一摇晃,张烈五指并拢成剑,刹那斩刺出道道掌剑。 天煞魔尸不通法武合一之术,但秉承天地戾气而生,杀法天成,双手爪影上下飞舞,划过道道玄妙诡异的轨迹,爪爪都撕爆大气,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尖啸声,犹如鬼哭神嚎。 然而,锵锵锵锵锵锵…… 张烈的身形立在半空当中退也不退,将自身一身神识法力都倾注于手掌之上,汇于一点。 剑剑都避实就虚击爆天煞魔尸的爪势,竟有防守反击反客为主之气势。 疯狂攻击之下,却在正面拼杀当中连番受挫,天煞魔尸的凶性已被彻底激发,身在空中,身形急旋,双爪在一旋之中幻化无数重影,一时间天煞魔尸仿佛化身成为一尊百臂百爪强绝凶戾的骇异魔影,从天而降向张烈发起猛烈的攻杀,爪影如骤雨疾风般袭卷肆虐而来。 近万年积蓄的尸气法力,连番催爆,正面轰杀,恍若绝灭。 那青年道人张烈似乎终于渐渐支撑不住,骤然间化剑为掌,一股黑光漫卷,镇压一切的意境顿时席卷而出,只是在天煞魔尸的绝对法力催爆之下,掌势也仅仅只是稍稍支撑,下一刻便被毁去。 青年道人被天煞魔尸一爪刺入胸腹当中,只是在同一时刻,其身后似有剑光闪烁。 天煞魔尸一爪刺入青年道人的胸腹当中,却如陷无边黑暗,无论催爆多少灭绝生灵的至邪尸气进去,都犹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张烈本尊凭借五行遁术,借着五色霞光的阵法遁行到天煞魔尸的头顶上方处,双手一展间,有冥河光明两口飞剑落入其手中。 下一刻,张烈汇聚法力法身之下,一扑而下,将手中双剑自脖颈两侧处从背后刺切入天煞魔尸的脊椎,剑身刚一刺入就遇到巨大的阻力,每行一寸都无比艰难,当张烈全力将双剑刺入小半时。 一股磅礴之力,骤然将他整个人都弹得倒射,双剑亦被弹飞出来,恐怖的浓浊尸血,顿时爆射。 至污至秽,至阴至寒,一时之间,令四周都化为生灵绝灭的空间。 这种尸血,就连张烈本尊都要趋避一二,不愿沾染,然而与天煞魔尸距离极近的那名年轻道人,却是见之大笑张口吸摄。 其身躯一瞬半透明起来,其中隐隐竖立着一杆虚空漂浮的白骨灵幡。修炼到这个境界的魔道至宝,已然隐隐有身外化身之威能,再进一步甚至可以自行修炼,与法器之主间气机交融流转互为精进。 这个时候,天煞魔尸也明白自身为对手的李代桃僵之术所欺骗,爆发尸气,强行将面前的青年道人冲撞出去。 只是这样连番的爆发法力,又失去了大量的尸血,就算天煞魔尸凶性再炽,这一刻气势也有一些回落。 而在这个时候,一口两刃生满了赤红獠牙的怪异魔刃,陡然旋转着斩杀出来,不断游走绞杀气机,扩散道道刀气,以一种无厚入有间之姿,不断切割入天煞魔尸体内的一切尸气循环空隙。 这一刀张相神已然是蓄势已久了,之前让张烈独斗天煞魔尸,是因为张相神相信以张烈的法力与手段,任凭天煞魔尸再如何凶戾,也绝对不会在短时间内溃败,而自身法力深厚度不如元烈,那么就要发挥自身劫杀刀诀的优长之处,观敌破绽,一击绝杀。 就如同此时此刻一般,那口两刃生满了赤红獠牙的怪异魔刃,破空旋转环绕,生出绵密刀气切割绞杀入天煞魔尸体内,看似绵绵密密,每一刀的绝对伤害都是不足,远不及之前张烈汇合法力法身之力的双剑刺杀,来得凶暴霸道。 但是,那绵密无尽滔滔不绝的刀气,就犹如在高速运转的机械当中,掺入了大量铁砂,这样一来,后者越是运转,就越是星火爆绽,运转不良。 面对这种情况,最理智的方法就是冷静控制,细微调整,排除隐患,可是天煞魔尸这种绝世尸灵,是不可能拥有这种理智冷静的,它只会疯狂的强提尸气,这样对于身躯的损毁就会无限放大。 魔刀急旋,张相神的身躯绕空飞舞,张烈在一旁调息注视着,身旁五色剑阵剑光不断叠加交融,汇成巨剑。 但与此同时,张烈不得不承认,族长张相神的刀诀本身:没有破绽。 没有破绽,滴水不漏,就犹如张相神这如履薄冰的一生,虽然用得是刀诀,但他事实上已经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了,至少在紫府境这个境界,任何人想要击败他,就要承受其刀诀的所有杀力,永远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只能用法力强压死他。 不过紫府境能做到人刀合一,修炼到金丹境界后未必也能做到,不是本身的境界退步了,而是面对的对手不同了。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剑修一生修剑,绝不分心外事的原因,因为真的再没有多余的心力精神了。 张烈若不是执掌太昊金章,可以经年累月的日日诵读参悟,提前获得大量经验,他也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所学驳杂,却依然大有成就。 张相神修成人刀合一所付出的努力是十。 张烈修成剑心通明所付出的努力仅仅是一,修成剑气雷音所付出的努力也是一。修成混元五行法身所付出的努力是二,修成昊天法目所付出的努力是四…… 当刀势推动到极致时,漆黑色的巨大刀气席卷起周遭一切天地元气,随着张相神法诀操控,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刀气旋涡,将天煞魔尸卷入其中,不断冲击。 只是虽然在斗法上完全败北了,先是败给张烈,继而败给张相神,但是天煞魔尸的肉身实在是太过坚固了,近乎紫府境界根本无法被摧毁。 当刀势推动到极致,绝杀斩出时,张相神眼神当中有血红之色一闪而过,只是下一刻就被他察觉镇压下来,撤刀飞落回张烈的身旁,低声问道:“还不行吗?”
他们来此的目的,毕竟不是灭杀而是收伏。 “我再斩上五剑,压一压它的凶性然后再试试看。”
说着,张烈的身形与其身边五道融合而成的巨大剑气在同一时刻消失: 天地无影·大五行灭绝剑阵! 精通五行遁术,再配合与之相应的五行阵法,张烈在这阵法当中,几乎可以做到只有他打别人,别人打不到他的地步。当然,若是对方精于瞳术、五感六识之术一类的能力,还是能看破这天地无影的。 但即便能够看破,也未必就能应对战胜。 一道道巨大的五行光剑,仿佛无人操控一般引动着阵法内的天地元气,轰然斩杀在天煞魔尸的身上,将其斩击得飞来落去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一旁休息已经久的天尸上人似乎也终于按捺不住了,在这老道的面前,不知何时虚空中一阵阵的震荡、朦胧,最终仿佛空间开裂一般,紧接着一枚形制古拙的黄铜铃锁,从虚空中浮现出来。 天尸上人运转法力,而后在这铜铃之上猛地一喷,仅仅只是这一气之力,就让天尸上人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几分,看样子是消耗不小。 再下一刻,那古拙铜铃就已经悬浮出现在天煞魔尸的头顶半空当中,伴着声声“叮铃铃、叮铃铃”的脆响,一道道隐含的纹路浮现了出来,那是土黄色的波纹,向着四面八方散布开来。 “驱山铃!”
“不对,应当是一件仿制品,如此宝物,不可能落在他的手上。”
在张烈的身旁,张相神在见到那古拙铜铃先是一惊,而后喃喃这样低语,并没有避着张烈。 “还不出手?这是你们最好的机会!”
听到天尸上人这样的话语,张烈也没有再犹豫,扬手之间就将这段时间已经完成祭炼的极品养尸袋抛飞出去。 那件黑色的尸袋,当空飞起打开,自其中照射出一道灵光,伴随着张烈的法力催动笼罩在遍体鳞伤,头顶镇压着驱山铃山岳之力的天煞魔尸身上。 只要能够将之收伏,虽然一时间不可能驾驭由心,但总可以慢慢的磨它,有的是道术与手段。 然而这头天煞魔尸戾气深重,它先是化为一团黑光,在那灵光笼罩之下,当空绕了数转,虽然也是飞近似要投入其中,却骤然之间击破开灵光,再一次以魔尸之形现于世间。 “唉,功败垂成。”
天尸上人见此,也是恼恨。 一般来说,无论是收伏妖兽还是魔尸,到这里就陷入僵局了。 每一次催动灵兽袋、养尸袋尝试收伏,都是要消耗一定神识法力的,虽然不多,但是第一次无法收伏镇压的话,后续的收伏镇压也基本上不可能再成功。 虽然天尸上人要得仅仅只是幽还谷这个地方而已,但是无法让张家这两名手段高明的紫府修士满意的话,对于即将要修炼金丹的天尸上人来说也是隐患不小。 想要消除此隐患,极大的花费修炼资源是不可避免的事。 ………… “孽障,你竟敢不服?”
张烈如是低语一声,其背后有五色剑光盘旋飞舞,并且于再下一刻,刺杀而出。 这些剑光,刺攻在尸火萦绕周身的天煞魔尸身上,每一剑都刺得魔尸,嘶声怒啸。 “元烈道友,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若是无法收伏,只要打上几下就可以的话,那这世间的灵兽、灵尸就不会那么少见了。”
天尸上人只以为是张烈不懂其中道理,飞向上来想要进行讲解,可是却被张相神阻拦下来。 “上人,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们张家的事了。此事无论成与不成,都再与上人无关,我们二人,完成此事之后,也会遵行血誓。”
“……” 天尸上人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但是现在张相神都已经这样说了,那么他自然乐得就此撇清关系。 “既然是这样,那么老道就不打扰两位道友了,我去幽还谷整理一下,若有其它收获也定然给两位道友送过来半数。”
“那么各行方便?”
“各行方便,道友请便。”
天尸上人与张相神各施一礼后,天尸上人就离开了此地。 在离开阵法的最后一刻,老道还回头注视一眼,只见张元烈还在施展剑术,虐斩着那头凶戾的魔尸。 “只是如此施为,又有何意义?”
在天尸上人的认知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名张家修士将会慢慢陷入要么将这魔尸斩灭,要么自己神识法力耗尽,被魔尸吞噬的僵局当中。 这种状态,很难有所回转余地了。 而伴随着天尸上人的离去,张烈的斩杀剑势,越发凶猛了数分。剑斩肉身,心斩鬼神,而张烈的紫府神通天瞳之刃,却可以转化剑力切实的伤害受术者的心神,这也是为什么张烈之前可以收伏蛮荒异种何罗鱼的原因,伴随着心神被斩,受术者的一切本我念头都会被斩去,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只是在未开启昊天法目的状态下,这种剑力转化程度并不高,同时伴随着天煞魔尸负伤越来越重,张烈也要留意着不能将之真的斩灭。 随着张烈的传念,张相神也逐渐明白过来并进行配合,他筑基境的神通筑基是双灵共生,紫府境的神通是三灵共生,此时此刻施展道术解放共生之灵,在其身后浮现出巨大隐晦的深海巨兽法相,黑暗扩散,吞没万物,巨兽仰天嘶吼,延伸出一支支无形触手,辅助张烈纠缠住天煞魔尸,降低其反抗的激烈程度。 事实上这才是这种神通的正确用法,法力每晋升一个大境界,就可以吞噬一头同境妖兽,并且自身是什么样的法力境界,被吞噬的妖兽就是什么样的法力境界,当修炼到四灵共生境界时,在金丹境界就可以同时操控三头金丹妖兽围攻对手,堪称厉害。 然而张相神却嫌弃这些妖兽的法力运用威能太低,更倾向于让它们将法力转注自身,间或性的使用一些封印妖兽特性,可以说是脱出这一神通的藩篱了。 在其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天尸上人在幽还谷当中布置自己的道场,忙碌不休,他采集到一些有价值的阴性草药以及灵铁,看到天边的那处五色光幕始终都在明亮着,也就分出一半顺势送过来。 但是这一次他却未能成功进入阵法当中,天尸上人虽然有一些好奇,却也没有窥视人家的隐私,仅仅只是留下一枚传讯玉符说明情况,然后就将草药以及灵铁留下了。 对于这名老道来说,现在再没有什么秘密是比自己炼成金丹更加重要的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天边的那处五色光幕终于散落开了。神色极为倦怠的两名张家修士,在收到玉符以及灵物后,来到幽还谷进行拜访,然后很快就离去了。 在他们走后,那灰袍绿肤的老道,又一次来到三人之前布阵的地方,四处观察,喃喃低语: “难道,真的让他们成功了?那凶戾难制的天煞绝尸,真的让他们成功降伏了?”
而与此同时,百里之外,两道遁光与在高速飞行着,其中,张烈轻按着腰间的养尸袋,想着这数个月的辛苦,也是长呼出一口气道: “真没想到这天煞魔尸如此难以降伏,好在最终还是在它肉身崩溃之前成功了,不然这段时间的成本,可真的是收不回来。”
“哈哈,赔是小赔,赚就是大赚,这样的生意不妨多做一些。可惜,我族不擅炼尸术与阵道合击之法,否则将较为高明的炼尸术用在这具天煞魔尸的身上,再配合上高明的合击之法,元烈你的斗法能力可以提升小半。”
张相神哈哈大笑道,虽然有一些遗憾,但更多的却是志得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