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混乱浊流当中,哪怕有所察觉,却也依然难以控制自身,无法停下脚步。 张烈所能做的,仅仅是把自己能够做到的事做到最好。 时间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过去。 金虹法会的第四个月第二十六天。 经过这场接近小半年的法会交易,互通有无。 整个越国、不,甚至整个南越修行界的资源都被进行一定程度的整合了,事实这也正是法会应该达到的作用。 这段时间不仅仅是张烈忙而已,王婉仪身为宗门紫府也是极为忙碌,身为青阳子真人的亲族后辈,她更加有为此忙碌的理由。 现在,无论做得好还是坏,总算大部分的事务都已经处置过了,好的固然是好,坏的也可以接受。 “再过两日,老祖会暂时出关,同赤眉,乾风两位祖师一同感谢诸位同道的赏脸。”
“不管怎样,这场金虹法会总算是办下来了,我们这些人也算是为宗门尽过力了。”
洞府之内,卧房当中,张烈刚刚为自己的小师叔排解了心中积累的疲累与焦怒,此时此刻小师叔乖得像猫儿一样,趴在自己怀中,肤白如玉,娇俏可爱。 张烈注视着王婉仪的双眼,王婉仪也是同样如此。 只是两人虽然已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却依然看不懂看不透对方的内心。 注视着王婉仪眼瞳当中自己的倒影,张烈笑了一下言道:“婉仪,我们好像啊。”
都是那么爱自己的人,或者这是修士的共性吧。 无论或爱或恨,或者是抱有何种的情绪,时间的流逝,是客观的不会变化的。 金虹法会的第四个月第二十八天,终于到来了。 在法会的这四个月,其实金虹谷已经不再拿出什么奇珍异宝珍惜典籍供大家拍买了。 但是前来的修士数量,反而不减反增。 因为在第四个月,乾风,赤眉两位祖师分别登上道台,于那最庞大高远的飞来峰上,讲道传法。 金丹真人境的修士,无论走到哪里都称得上是一位高手了,更遑论是在相对偏僻的南越一域。 乾风,赤眉两位祖师肯拿出心得相传,直接就在这一个月,将法会的气氛,推动到最高。 张烈身处于其中,也是听得如痴如醉,心神沉入其中。 不过,他并不是来访的宾客,而是宗门弟子,因此,是御剑在巡逻过程中“抽空”过来听的,虽然这段时间他几乎再没有巡逻过。 今日是四个月第二十八天,上吉之日,青阳子祖师将会在这一日短暂出关,传道一个月后,退返回去,开始冲击元婴境界。 也就是在这一天,张烈原本已经找到一处僻静且较为临近的地点,想要安心听讲。 而也就是在这天,那只曾经无数次按在自己胸膛上的纤纤玉手,突然放在了张烈的背上。 在这一刻,青阳子祖师已经出关,长身而立,站在讲道岩上,那朗朗道音诵读,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 而张烈所选的这处地点异常隐秘,因此站在张烈的背后,一身玄衣道服的女修长发披散,却无人发现,她眉眼舒展,双掌按在对方肌肉坚实的背部,默运玄功。 可以看到,张烈的背部乃至于周身肌肉、都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起伏,似是有什么事物随着这个过程迅速涌入身后这玄衣道服女修的体内: 通幽心诀,蚀骨销魂,由心灵而至法力的侵蚀对方身心,用情越深,侵蚀越狠,因为用心用情,辅以幻心教高深的双修秘术,因此比世间大多数吞噬类邪术都要更凶更狠,更恶毒,更恐怖,效果也更好。 然而张烈已经在心中推衍、如何应对此魔功无数次了,他虽然不知道这叫通幽心诀,但是以有先天五太五德功法加持的紫心大法俯览而下,他如何不知道这十年之间,自己同床共枕的道侣,在自己身躯体内种下的绵密气机罗网? 砰。 一道纯白光气蓦然炸开,那股至高至烈隐含剑气的纯粹法力,一股而出,硬生生将张烈与王婉仪之间的吸扯力暂时破开。 张烈身躯顺势前扑,而后骤然拔剑转身,果然就看到那玄服素衣,肤若白雪般的女修。 只是今时今日,王婉仪的眼中再没有半分柔和温情,只是注视着自己的双手轻声感慨道: “你果然早有准备。”
“哈,那也没有你动手快,本想等青阳子祖师讲道闭关之后,再逃走的。你现在动手,不怕让宗门因此蒙羞?不怕让天下人耻笑?”
在张烈的计划中,青阳子祖师一旦完成讲道闭关,这一次的闭关至少是几十年的,没有足以灭门的大事,没有人会再去惊动他老人家。 那么只要青阳子祖师不出手,自己安全逃走的可能性就大幅提升了,甚至可以在逃走前,出手重创王婉仪,将两人仇怨限于两人之间……没想到对方比自己先一步,在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时机选择出手。 “这十年来,你越来越了解我,我又何尝不了解烈郎你呢?”
“我有一种感觉,若是今日杀不掉你,此生,我都再无机会了。烈郎,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最爱的人永远都是自己。”
说话之间,王婉仪全力运转通幽心诀,以她的身躯为中心,烈烈衣袍无风而自动,仿佛化成一轮黑洞,又或暴风的中心。 哪怕仅仅是隔空,张烈都可以感受到自身体内法力根基的浮动,一道道自身苦苦修持而来的法力,随着一道道诡秘的气机,被传导入王婉仪的体内。 这还是五德法身五行运转,根基稳固至极点,若是寻常筑基境修士,在这一刻恐怕已经法力凭空消散近半,一旦心神失守,更是会被瞬间噬杀。 张烈微一皱眉,顿时不再掩饰驾驭剑光向宗门之外遁去。 他不知道青阳子祖师的态度,也不想去赌。或者王婉仪已经与青阳子通过气了,或者王婉仪以某种道法进行掩饰,成功瞒过了对方。 无论答案是哪一个,张烈都已经不在乎了,他只选择,自己一定能够赌得赢的那个。 王婉仪似乎也有着自己的顾忌,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全力出手将张烈拦下,而是远远的跟随着,任由张烈向宗门边境处逃去。 “……元气久氤氲,化作五行属。子阳亥阴水,午阳巳阴火,寅阳卯阴木,申阳酉阴金,辰阳未阴土……” “好了,够了,青阳子,该讲的你讲,不该讲的东西,你就不要多讲了。贻害无穷。”
原本,道场内的众人都在听闻着青阳子讲述大道之理,所有人都如痴如醉,因此就连不远处,张烈与王婉仪之间发生的争斗,绝大多数人也是一无所知。 可是突然之间,有人飞行起来,来到与正在讲道的青阳子相近甚至更高些的高度,开口打断玄妙道音。 一时间全场哗然,甚至已经有人耐不住性子,指责叫骂起来,然而,那个为首叫骂者的头颅突然之间就爆碎掉了。 紧接着,一位又一位的金丹真人修士,腾空飞起,粗粗算来,竟已然有十几位之多。 然而对于此,青阳子似乎并不感到有什么意外的。 这青衣负剑少年模样的道人,微笑着言道:“诸位道友因何阻我讲道?可是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想趁着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明一下我们为什么要诛灭金虹谷而已。”
一众真人境修士中为首的一人,神色有些灰败,可是其一身法力波动却是雄浑强横至极。 此时此刻,他戟指青阳子怒喝道: “你,你,还有你,青阳、赤眉,乾风三位真人,原本是无定海上的三名大盗,靠杀人劫掠养道,四百年前,你们劫夺了上宗的一艘宝船,从中获得界外天书三部,大量修炼资源,其后就隐姓埋名苦苦修炼,再一次出现之时,已经改去当年阴风盗之名,自称青阳、赤眉,乾风,在越国建宗立派,我说的对是不对?”
“你胡说什么?”
“大胆恶贼!”
“对。”
这一番话语下来,原本整个金虹谷都快要炸开了。 然而青阳子突然间的点头应是,让道场内的所有人都为之目瞪,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有一点你弄错了,无定海阴风盗驰骋数百年,那并不是我们创立的名号,准确的说在无定海域讨生活的修仙家族,基本都是阴风盗,我是,我父亲是,我爷爷也是……只要无定海存在一日,阴风盗就永远存在,所以我们三个,代不了阴风盗。”
“另外把你们邀请的高手都叫出来吧,就凭你们几个,在我想来是不敢来这里找老夫的麻烦的。”
青衣负剑少年模样的道人,在这一刻双眸明亮,然而熟悉他的人却都知道,这是青阳子动手杀人前的一贯神采。 那一番话语,只是想让对方死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