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鱼晴初梦到的东西当然不会如此简单,但是两个人都默契地掠过了这个话题,没有去深究。
也就是这一夜裴遇才真正知道鱼晴初究竟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快速虚弱下去,一个晚上要惊醒五六次,这样怎么可能休息好呢?而这也就是在他还陪在初初身边的时候就如此,若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岂不是更加难熬。
如此过了两三晚之后,连裴遇的眼下都出现了明显的青黑。
鱼晴初心疼地抚摸着他的面庞,“阿遇,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这样子你也一直都没办法休息好。”
裴遇抬手,捉住了她的手,“初初,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自己一个人这么辛苦地熬着呢?”
“可是……”鱼晴初还想再劝,就直接被裴遇给截住了话头。
“好了,初初,没有关系的!你就算是让我回自己的房间休息,我也睡不着的,你知道的,我肯定会放心不下你的。”
鱼晴初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轻斥道:“还说我是笨蛋呢,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傻瓜。”
裴遇眉眼弯弯,瑞凤眼光华夺目,泪痣和殷红的小痣一同显现,为其增添了一抹温柔和昳丽的风情,格外地惑人。
“那我们一个笨蛋、一个傻瓜,岂不是天生一对?”
鱼晴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不!我才不要做什么笨蛋呢!我要做个正常人!”
“是!我们的初初是世上最聪慧的小姑娘,所以一定可以渡过眼下的难关。”
鱼晴初沉默了一瞬,才勉强地勾了勾唇,“哼,那是当然!”
然而这如纸一般微薄的憧憬和希望终究在一个偶然的拐角被戳破了。
“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诶,小姐明明什么都吃不下,每次为了不让王爷担心,还偏要如常地吃这么多,每次之后都很难受!”
如苡心疼地赶紧递上漱口的香茶和锦帕。
鱼晴初漱了一下口,然后接过秀帕掖了掖唇角,“好了,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是阿遇他也是好意,什么都不吃,我这身体也确实是支撑不住。”
如苡瘪了瘪嘴,在内心小声地嘟囔反驳,可是这种吃了吐才更加伤身体啊!
鱼晴初整了整衣裳,将自己给打理地整整齐齐,没有任何不妥之后才转身准备离开,却撞上了面沉如水、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的裴遇。
“阿遇?”鱼晴初呐呐地唤了一声,沮丧地塌下肩膀,还是没有瞒过去吗?
快步走到裴遇的身边,害怕他生气,讨好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晃了晃,抿嘴露出小小的梨涡。
“阿遇,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我不是故意想要瞒你的,我就是怕你担心!你别生气好不好?”
“初初,你之前在鱼府的时候也没有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现在究竟是为什么你的状况变得如此糟糕呢?明明你我都十分清楚地知道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已经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报应,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你了。”
鱼晴初垂下了脑袋,脚尖在地上蹭了蹭,良久,才低声道:“阿遇,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之前真的被困在这方后宅之中太久太久了,现在最想要的便是自由!这无关乎这方天地的主人是谁,只是单纯地对被禁锢、被束缚感到难受。”
“而且阿遇,你未来是要登上那至高无上位置的人。坐上那个位置之后,有太多的事情会左右你、牵制你,很多时候你要做出一些违心的决定,也会被迫做出一些无可奈何的选择。阿遇,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之后有人想让你广开后宫、开枝散叶,你又该如何呢?”
“不可能!初初,我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本来已经准备在登基和封后大典上下旨,今生今世唯你一人!”裴遇认真地注视着她道。
鱼晴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遇,我当然不会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我只是举了一个例子罢了。但是阿遇,未来是不可控的,谁也不清楚之后会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而当你被迫妥协的时候,我也会同样牵连在内。这种沉重的负担仅仅是想想就让我透不过气来。阿遇,我不是害怕元煊和柳芙雯她们,也不是害怕你变心,我只是太害怕被禁锢的感觉。”
裴遇眼中多了一抹了然,更多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悲哀和失落。
他终于明白了鱼晴初内心的症结,却绝望地发现这是一个注定冲突、注定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自己真的放手!而放手谈何容易呢?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如婳和如苡见状早就退的远远的,将空间留给他们。
原以为两人的僵持还要维持一段时间,在鱼晴初第二次晕厥过去的时候,终于有人妥协了。
“王爷,王妃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若是再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怕是不到一个月,就可能……”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很显然已经很明确了。
裴遇静默了良久,才颔首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等到晚间的时候,鱼晴初悠悠转醒,就听到裴遇说了一句出乎预料的话。
“初初,我放你离开!”
“阿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鱼晴初错愕地道。
“御医说若是再这样下去,你怕是撑不过一个月。”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也许再过几天一切就都好转了呢?”鱼晴初原本以为自己知道能离开京都的消息时一定是惊喜和兴奋的,但是直到亲耳听见裴遇说出那句话,却觉得心脏绞痛地难受,闷闷的像是完全透不过气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一般。
“可是初初,那如果还是没有进展呢?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望着你就这么虚弱下去吗?”裴遇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眶,苦涩地扯了扯唇角,“初初,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有人将你从我身边夺走,没想到现在竟然要亲手放你离开。虽然我想你一直陪着我,但是比起你的性命和健康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所以,初初,我愿意放你离开了!”
鱼晴初贝齿紧紧咬着唇瓣,眼圈红红,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一把扑进裴遇的怀抱之中。
两人紧紧地相拥着,像是下一刻就会面临生离死别,就再也见不到对方。
“初初,你等我五年好不好?五年之内我一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之后就来找你。既然你不能陪在我身边,那换我陪在你身边也是一样的!所以,初初,等等我好不好?”裴遇低声放低姿态哀求着,像是匍匐在地的信徒祈求高高在上的神明垂青。
鱼晴初坐直了身子,面容严肃认真地望着他,“阿遇!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心中唯一心悦的人就是你。所以即使我暂时与你分开,也绝对不可能再喜欢上什么其他人的!不管是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会一直等着与你重逢的那日!”
裴遇忍不住,目光灼热,覆上了她的唇,怎么会有人不管说什么,都能让自己难以自拔,那样喜欢呢?
两人亲昵地贴在一起,像是普通的爱侣一样静静地抱在一起互诉衷肠。
三日后,一辆外表简朴低调,内里布置却十分奢华舒适的马车缓缓地驶出了京都。
而有一抹身影就站在城墙之上,注视着那辆马车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之中,负在背后的手早就紧握成拳,内里更是因为用力过猛而血迹斑斑,只有疼痛才能勉强克制住身体里呼啸着的占有欲!
“没想到王爷竟然真的舍得放你离开?我还以为他会一直把你锁在自己身边。”白辰珏目光复杂地感慨道。
鱼晴初面色苍白,整个人消瘦地小小一只,缩在厚重的狐裘里,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又是甜蜜又是失落,“在阿遇那里,没有什么比我的性命更重要了。”
“说到这个,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这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消瘦地这般厉害?是生了什么病吗?不对,若是真生了什么严重的病,王爷也不可能放你离开了。”
鱼晴初挑开帘子,目光悠远地落在马车外面。
“不是什么顽疾,只是心病罢了。”
白辰珏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转移了话题,“现在离开了京都,你可有想过去哪里?去做什么?”
“先回镜城吧!想回去看看舅舅舅母还有辰彦表哥和姑姑了。不过,辰珏表哥你就这么跟我一同回去吗?不跟常绫说一声?”
“咳咳!我已经跟她说过了,这次回去也是商量这件事的。”
“哦~,看来我很快就有表嫂了!”鱼晴初意味深长地打趣道。
白辰珏耳尖都红了,实在没忍住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初初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在回镜城之前将自己的身体给养回来吧!要不然爹、娘他们问起来,我可不会替你隐瞒。他们不忍心责怪你,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迁怒某人身上。”
“辰珏表哥,你学坏了,太过分了!”
伴随着笑闹声,向着向往和眷念的港湾而去,未来很长,希望下次落雪便是逢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