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遇端茶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慌乱和懊恼,实在是太大意了,都怪自己一心惦念着要来见初初,忘记了事先编好借口了,这下暴露了!
回眸望着鱼晴初似笑非笑的危险目光,裴遇明智地将辩解的话吞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垂头耷脑,像只可怜的大狗狗,在知道自己犯了错,惹主人生气后乖顺地认错。
“对不起,初初,我错了。”
鱼晴初见状,到嘴边的讽刺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就第一次在暗巷我救了你之后,不是白家安排了一批人保护你嘛,我就在中间穿插了我的人。对不起,初初,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这样做的。”
眼看鱼晴初的脸色越来越黑沉,原本的笑意也越来越淡,粉嫩的樱唇逐渐紧抿,裴遇彻底慌乱起来,只觉得原本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似乎又要因此而被拉远了。
鱼晴初羽睫低垂,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听不出喜怒淡淡地道:“王爷何必与我道歉呢?王爷高高在上,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哪里是我们能够阻止的呢?王爷不放心我们,安排人监察都是应该的,我又怎么会有异议呢?王爷愿意怎么做便怎么做,没必要顾忌我不是吗?”
裴遇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走到她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腕,满脸焦急地解释道:“初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要监视你。我承认一开始穿插人手安排在你身边,是为了观察判断你与我是不是同样的人,后来我们互相坦白之后,我就已经完全信任你了。那些人手之所以没有撤走,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虽然我知道白家二公子给你制作了一些防身的东西,但是遇到真正的杀手,怕是也排不上什么用场,他们在你身边,至少还能保护你。”
“另一方面我也确实让他们监视着鱼铭等人的动静,但其中并不包括你。我只是怕你那个继母和庶妹对你不利,所以才想要了解府中的动向,能够更好地保护你。初初,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怀疑你、为了监视你!”
裴遇向来是胸有成竹、从容镇定的,这是他少有的失态。
然而鱼晴初对此,只是轻轻地翻转手腕,将自己的手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后退一步,抬眸,扬唇,保持着标准的笑容道:“王爷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不管王爷是为了监管鱼府的动向还是为了保护我,都是王爷的自由,我虽然是王爷的合作对象,却也自知自己身份低微,不过是占了与王爷有相同经历的便宜,所以王爷想做什么,我配合便是,我本身就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
“你有的!你怎么没有拒绝的权利呢?初初,你若是不喜欢,我这就将人给撤走好吗?是我错了,我不该没有顾忌你的感受。初初,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裴遇闻言,更是急切,称得上是焦心如焚。
鱼晴初没有多言,只是平静地道:“王爷,时辰也不早了,你这边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要事吗?没有的话就请回吧,等一下估计我爹他们也快回来了,若是撞上王爷可就不好了。王爷放心,今日的事情我没有生气,我也没有资格生气不是吗?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的,我会好好完成我们的合作计划!王爷不必担心!”
裴遇感觉到了鱼晴初表面礼貌客气的背后是冷漠的疏离,不禁感到了十足的悔恨,早知道自己就应该早点将人给撤走的,或是隐藏地更好一点,让初初发现不了的。
“初初,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怕你会……”
“看来王爷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那么便请回吧!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就不奉陪了,王爷慢走!”鱼晴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拂袖离去,不愿再听他多言,转身回了房间。
如婳和如苡对视一眼,朝着裴遇行了个礼,便匆匆追上了鱼晴初,进门之后将房门毫不留情地给掩上了。不管外面的人是谁,只要让自家小姐不高兴了,那便不可以,她们永远跟自家小姐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如苡两人担忧地望着坐在窗边捧着一本书卷,神情冷淡的鱼晴初,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但是从那久久未翻过一页的书卷就可以察觉出异样来。
鱼晴初心中其实很清楚裴遇刚才所说的话基本都是真的,他一开始可能是为了监视自己,后面却真的是为了保护自己,明白他可能是出于好心,但是这种行为却让她仿佛回到了前世被人囚禁在后宅之中没有半分自由,又心生出那种被束缚住的窒息感觉。这一世除了报仇之外,自己最大的追求便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逍遥一生。
这也是她努力与裴遇保持距离的原因。她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到裴遇对自己的特别之处,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心意,一直以来她都努力忽视,从点明,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这辈子绝无可能再规规矩矩地生活在后宅内院之中,即使自己再怎么喜欢一个人。
或许这次的事情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既点醒了自己,也是能借此拉开距离的好时机。
下定决心之后,鱼晴初轻轻舒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杂绪都排除脑海,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账簿,到了京都,有些事情便可以提上日程了,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她去做呢!
裴遇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凝视了许久,确定里面没有半分动静之后,才气压低危地消失在院落中,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阿镜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裴遇,疑惑地道:“王爷,您不是去看望晴初小姐了吗?”
裴遇坐在桌旁,面色黑沉,周身萦绕着危险的气息,“将之前安插在鱼府的人手撤回来吧。”
阿镜了然,看来是晴初小姐知道此事之后不高兴了。
“阿镜,初初生气了,我该怎么办呢?她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也不理我?”
阿镜低垂着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因为他知道裴遇并不是想让自己回答。
果不其然,过了半晌之后,裴遇的眼中闪烁着偏执和危险,初初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初初现在不理我没有关系,我可以一直缠着她,总有原谅我的那一天!若有谁想要在这期间从中作梗,自己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定然要让他悔恨终身!
看着裴遇神情中传达出的危险信息,阿镜不由地开始为未来的鱼晴初担忧,王爷似乎对晴初小姐过于偏执了一些!
“咚咚——”
窗户被轻轻地敲响,鱼晴初原以为是裴遇没有离开,蹙了蹙秀眉,不打算打开,却突然听到从外面传来的鱼承新的声音。
“主子!”
鱼晴初打开窗户,“承新,怎么了?”
鱼承新为难地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将之前的事情告诉鱼晴初。
“主子,我听到了今日您跟王爷的对话,有一件事之前一直没有告知您,现在觉得还是告诉您一声比较好。”
“嗯?什么事情?”鱼晴初努力地正了正神色,将多余的情绪都排除出去,如常地问询道。
“主子还记得当初在镜州的时候那个被设套的举人杨鸿吗?”
“杨鸿?”鱼晴初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会再听到这个名字,之前利用过他之后,也没有再多关注他,更没有再对他进一步做什么。因为她知晓,杨鸿染上赌瘾之后不会那么轻易地收手,而这辈子没有了自己嫁妆补充他那个无底洞,要不了多久他怕就会被赌债彻底拖垮。
这种人让其自生自灭,自堕地狱便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这也是鱼晴初没有再关注他的原因,倒是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竟然还会在身边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杨鸿怎么了?”
“在小姐的亲事作罢之后,杨鸿在一次对赌中,就被人设计,不仅背上了巨额的赌债,还失去了一只手和一只眼睛,日后连替别人抄书、作画谋生都成为了奢望,只能以乞讨为生了,而且之前所做的事情还被他周围的人都知晓了,也不可能借机帮助他了。”
鱼晴初怔愣了片刻,没有想到报应竟然降下地如此之快,但是转而回过神来,承新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此事,“所以这件事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鱼承新点了点头,“是,后来我派人去查探过,设套的人应该就是定安王爷。”
鱼晴初没有想到裴遇竟然在背后还为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心中情绪复杂,说完全不感动,当然是虚假的,但是仅剩的理智仍然在提醒她,不要因为这些就陷进去,不要再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主子,王爷对您怕是有其他的心思,您若是不愿意,怕是要早做打算了,王爷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
鱼晴初眸光幽深,逐渐飘远,“我知道了,承新,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