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鱼幼白乖顺地垂下眼眸，有礼地福身唤道。
无论是语气还是仪态都挑不出任何错处来，谁看了都会赞叹一句知书达理。
鱼晴初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说起来，这还是小半年来第一次这么仔细观察自己的这位“好妹妹”，确实是大不一样了，模样、神情已经与前世回到京都后的成熟样子很靠近了，看来这蜕变地十分成功嘛！
唇角微勾，略一颔首，虽然半年前就已经撕破了脸，但是既然人家现在想走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处的路线，她们也不能直接拒绝是不是？不然倒显得她们落入下乘了。
“幼白妹妹是真长大了，也就将将一年的时间，我都已经快记不清你刚进府天真烂漫的样子了。”鱼晴初含着玩味的笑意意味深长地道。
鱼幼白眸光微动，“姐姐说笑了，之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不知礼数，才会闹出那么多笑话。姐姐放心，我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当然也多亏了姐姐愿意让曹姑姑才教导我。”
“呵，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们现在可是一家人，一荣具荣一损俱损的。能够看到妹妹现在这样明白事理，姐姐我也十分欣慰。”鱼晴初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情真意切地道。
两人执手相望，具是言笑晏晏，丝毫看不出小半年前还是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逐渐从远及近，最终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鱼晴初和鱼幼白都抬眸望过去，一只光滑柔嫩的手挑开帘子，熟悉的芙蓉面探了出来。
“大小姐，囡囡！”轻柔的声音中饱含着思念和温和，柳芙雯被搀扶着下了马车，脸上是恰到到好处的笑容，整个人像是沐浴在圣光之中，充斥着和善慈爱。
鱼晴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母女两人蜕变的方向还真是十分统一呢，一直都喜欢塑造这种人畜无害、温柔可亲的形象。算了，不过就是做戏嘛，那就看看谁演得更真、更好吧！
“娘亲~”鱼幼白看着消瘦一大圈下去的柳芙雯，眼圈立刻就红了，只觉得心中的委屈一直在往外面冒。
柳芙雯仔细地打量着小半年没见的女儿，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变化，虽然她在那边的时候已经得知了此前发生的事情，但是等到实际看到她身上的改变时，才意识到这段时间估计受了许多的委屈。
母女两人情绪都起了些许波澜，又努力地压抑下去。
鱼晴初立在一旁，看着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的模样，暗自嗤笑了一声。她过来也不过是为了看了看柳芙雯究竟有何变化，是否会有超乎自己预料之外的改变。现在亲眼见过之后，那些虚假的神韵、动作与前世几乎无甚差别，鱼晴初也丧失了兴趣。天气这么冷，她看不愿意跟个傻瓜似的做个陪衬伫立在旁边。
“姨娘这段日子受苦了。镜城天寒，姨娘穿得如此单薄，怕是不一会儿就会染上风寒了。我知道姨娘和妹妹都很想念对方，有什么叙旧的话不如回去再说？姨娘原来的房间早已派人打扫过了，最新的冬装也都已经准备好了，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姨娘再派人跟我说。姨娘刚回来，想来有很多话要和妹妹说，我就不打扰了。”
柳芙雯也没有拒绝，只是道：“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鱼晴初将空间留给她们，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如婳将早就备好的桂花姜汤端了上来，如苡帮鱼晴初把披风取下来，将上面的雪抖落。
“小姐，柳姨娘这次回来看样子倒是安分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
鱼晴初喝了一小口姜汤，热气将瓷白的脸都熏红了，闻言，轻笑了一声，“看不出情绪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一想到让柳芙雯狠狠地吃了这么久的苦头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呵，天真。”曹秋华在一旁敲了一下如苡的头，恨铁不成钢地道。
如苡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道：“姑姑，我说的不是一个事实吗？怎么又打我？”
“你这个小丫头，我教你这么久的东西，你都学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远远地瞥了一眼，都看出了不少的问题，就你还天真地相信这些表象。”
“啊？”如苡满脸茫然，一头雾水。
如婳摇摇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提点道：“柳姨娘虽然身形消瘦了许多，身上穿的衣服也十分老旧单薄，但是光看她的那一双白皙如初的手，就能察觉到不对劲之处了。若是真的一直都在那边干些粗活，那双手怎么也不可能还这么光滑。而且这么冷的天，若她真的一直穿得单薄连足够的御寒衣物都没有，那么最起码手上、胳膊上都会生出红疮。然而你好好回想一下，她身上有没有这些痕迹。”
如苡真的按照她所说的，认真地回想思索了片刻，才露出恍然大悟和惊怒的神情，“那她岂不是一直都在欺骗我们！我们之前收到的关于她的那些消息也都是假的？”
鱼晴初将姜汤喝完，放下手中的碗，“这倒也不完全是。最起码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柳芙雯确实经历了一番磋磨的。估计真正境遇转好应该是两个多月前，那时鱼铭不是离开了镜城一段时间嘛，怕是就是那个时候两人重新搭上线的。”
“这个柳芙雯还真是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惹人讨厌地很。真搞不懂老爷为什么就一直被这个女人蛊惑呢？”如苡不甘地抱怨道。
鱼晴初垂眸，把玩着手腕上的鎮钏镯，露出一抹冷笑，“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如苡更加迷惑，但是看样子自家小姐对此是心中有数的，那便可以了，自己只要好好完成小姐交代的事情就好。
“这鱼府怕是又要热闹起来了。”
柳芙雯回归的事情在府中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许多丫鬟小厮们都在纷纷等着看柳芙雯她们再跟鱼晴初杠上。
然而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直至过完新年，府中也是十分平静，彼此都相安无事。甚至在年关家宴上，还有说有笑，气氛更是和谐地很。人人都大吃一惊，以为府中就此会平静下去。
之前柳芙雯不再，一直由鱼晴初执掌家中大权。现在柳芙雯回来，鱼铭没有提出要把掌家之权收回来，柳芙雯竟然也没有主动提起这回事，仿佛是真的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鱼晴初能够感觉到柳芙雯的形象在府中逐渐得到扭转，之前要陷害自己的丑闻逐渐被人淡忘。鱼晴初对此没有轻举妄动，图穷匕首见，等到柳芙雯将自己好的形象再次树立完之后，不信她还不会有任何动作。
这一等便又是两三个月，寒冬过去，春日降临，脱掉厚厚的冬装，换上轻薄亮眼的春衫，柳芙雯自回府后第一次出现在月澜苑。
“姨娘。”如婳和如苡对视一眼，掩饰住惊讶，垂首行礼道。
“我是来找大小姐的，不知大小姐现在可方便？”柳芙雯满脸堆笑，轻轻柔柔地问道。
“小姐在屋内，姨娘请随我来。”
鱼晴初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柳芙雯，“姨娘怎么今日有空到我这边来？”
柳芙雯握着杯盏，似是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道：“大小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嗯？姨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便是，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求不求的呢？”
“眼下这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了，幼白她进府也快一年了，但是大小姐也知道，我们身份尴尬，之前又鬼迷心窍做出了那么多错事，我们也没有脸面求大小姐原谅。幼白她明年也快及笄了，身边却一个相识的朋友都没有，如此下去我都怕她明年及笄宴时连祝福的手帕交都找不到一个。所以我想要求大小姐能不能在府中举办一场春日宴，也算给个机会让幼白认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鱼晴初羽睫低垂，遮住眼底的深意，指尖在鎮钏镯上点了点，发出“叮咚——”悦耳的声响。
“这倒是我疏忽了，忘了妹妹也需要一定的交际了。不过是一场小宴，姨娘若想办自然是可以的，这点小事也不值得姨娘如此郑重。我会跟下面的人吩咐一声，这春日宴就姨娘自己去处理吧，我让他们全力配合你就是。”
“这、”柳芙雯顿了一下，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这我主办会不会不太好？我之前毕竟也……”
鱼晴初对此表现地十分大度，“姨娘也说了是之前，以前的事情算不得数，姨娘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也不必再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姨娘就放心地去办吧！”
柳芙雯犹豫了再三，才期期艾艾地答应下来，“如此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等到人离开之后，如苡才不解地问道：“小姐，你答应就算了为什么还让她去办啊？谁知道她会动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