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走到了庄子门口。
快要进门时，钟离辞突然问她，“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犹豫。
钟离溪等了半天，最后又听到他道，“没事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不说了，她也不敢追问，乖乖作答，“哦。”
进房门的那刻，她又想起昨天路边的场景，有些迟疑。
下意识回头，见钟离辞在后面看着她。
她突然又有了勇气，将门给推开。
关上房门，她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将水杯递到嘴边，她后知后觉，脑中有光闪过。
钟离辞今晚格外反常，刚刚又欲言又止，他要问的问题，不会是......宿主的身世吧。
仔细想了想钟离辞的反应，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他今晚说的那些话好像就能说的通了。
那他为什么又不问了呢。
放下茶杯，才想起忘记把衣服还回去了。脱下衣服，想要送回去，又觉得就这样还回去不太好。
无论是出于感谢还是教养，她都应该洗了再还回去的。
只是这一看就比她还值钱的衣服......用手洗？
最后，她先将衣服搭在了衣架上。
她洗完了澡，正准备睡觉，房门就被敲响了。
“悠儿。”开门看见钟离悠的笑脸，她怔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钟离悠换了身衣服，应该也是回房洗了个澡。
她又露出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笑容，“来找你啊，阿姐。”
钟离溪侧身让她进来，揣测着她的来意。
外面有风，天气还不冷，她就没有关门。
“我房里的熏香不好闻，想找阿姐你拿一些你用的，可以吗？”
单纯有礼的问话，让人不好拒绝。
“可以。”钟离溪也回以友好的笑容，“就是我这没有熏香。”
她没有用熏香的习惯，闻着那些味道睡觉，觉得头晕。
钟离悠：“......”
见钟离悠一直盯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斟酌着给出建议：“要不，你去大哥那儿问问他？”
钟离辞衣服上的味道挺好闻的，淡淡的柏松香，清爽不腻。
钟离悠没说话。
难不成是不想多走路，想让她去。
她往后退了一步，给她倒了杯茶，“要不，我去给你问？”
钟离悠没看那杯茶，上半身突然前倾，好看但没长开的五官在她的面前放大。
两人正在立在桌边，她突然靠近，让钟离溪下意识往后仰，腰搁在了桌沿上，有点不舒服。
钟离悠在她脸上慢慢地扫视了一圈，然后，视线对上她的眼睛，嘴角的弧度耐人寻味。
“阿姐，我怎么觉得，你和大哥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呢？”
啊？
钟离悠停了一下，又道，“你们好像很亲近。”
亲近二字，她故意放慢了语速。
房间里点了很多蜡烛，光感虽然不如明亮的水晶灯，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能够让人看清彼此脸上的一切。
钟离溪看见有灯火摇曳的身影映在钟离悠的眼睛里，让她那双眼睛添了一分神秘感。
这句话看似寻常，听着则十分有味道。
她反手撑在桌沿上，用来稳住自己的身体，好减轻腰部的重量。
她微抬下巴，将双方的视线错开一些，“大哥在家的时间最多，我时常能看到他。”
钟离悠紧跟她的视线，直觉她这个回答应该还有后续。
“多看效应。”
见面次数在一般情况下决定喜欢程度，次数多了，甚至可以产生信任效应。
钟离悠没有听过这个说法，然而字面意思也不难理解。
她垂眸，眼里有一抹类似于好玩的神色快速闪过。
很快，她再抬眼，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叩叩叩。”
外面传来敲门声，打破房里的气氛。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钟离辞一只手背着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两个，深邃的眼神带着强大的气场。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钟离溪眨了两下眼睛，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很是心慌。
心一慌，她开始胡言乱语，“我看今天那出白娘子很是有意思，便想找个人演一下，悠儿......”
“悠儿。”
钟离辞低沉中带着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她磕磕绊绊的故事。
喊得不是她，却吓得她立马闭嘴咽了口口水。
随后她注意到，钟离辞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平常束的规矩的头发此时也只是用一根发带扎了小半，看上去很是随性。
甚至，他的发梢还在滴水。
显然，他也是刚刚洗过澡。
只是，当她将视线对上那双眼睛时，她下意识就想将自己缩起来。
三个人的对视，滋生出了诡异的气流在这不小的房间里环绕，并快速变浓。
“大哥。”钟离悠乖巧喊他。
往常对这个妹妹格外温和的贵公子这次并没有因为这声大哥缓和眼神，他的视线在两人诡异的站姿上扫了一眼后，看着钟离悠道：“出来。”
钟离悠垂眸，之后又盯着钟离溪看了一会，发出一声好听的轻笑，站直了身体。
见她动作，钟离辞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钟离悠笑着跟了上去。
听到隔壁的关门声，钟离溪抚着心脏吐出一口浊气。
妈呀，吓死她了。
还以为又要背锅了呢。
她站起身来，揉着差点被扭断的腰赶紧跑向门边。
伸出脑袋在外面看了看，见钟离辞的房间紧闭，她赶紧将门给栓上，生怕动作慢了，钟离悠又冒了出来。
一转身，她整个人就像流沙顺着门滑到了地上，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唉，不管她现在有没有心脏病，未来的不久肯定会有。
钟离辞房间内，一大一小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有一缕发丝落在钟离辞的身前，发梢的水珠浸在丝绸制的衣服上，让月白的颜色开始变深。
过了许久，终是钟离悠抵抗不了他散发的气势，先败下阵来，主动开口，“大哥，你找我何事啊？”
钟离辞盯着她的眼睛，“悠儿，你自小聪明，也懂事，所以你想做什么，我都允许，家里人也没有管束你。但是，现在的你分寸过了。”
钟离悠神色不变，笑问，“我做什么啦？”
“她是你姐姐。”
“我知道啊。”
钟离辞看着她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不是你可以戏弄玩笑的对象。”
钟离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将视线挪开了些，通过打开的窗户看向了外面檐廊下的灯笼。
看着那随风摇摆的描画灯笼，她语气随意地道：“大哥，我就是太久没见到阿姐了，想和她多亲近亲近。”
钟离辞的眼神追上她的脸，“那以前怎么没见你如此过？”
“我......”钟离悠噎住，过了一会，她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以前也没见你们这么亲近过啊。”
她的声音很小，钟离辞没有听清。
抬头见钟离辞正皱眉盯着她，她调整了一下脸部表情，笑道：“我就是和阿姐开个玩笑。”
“玩笑？”钟离辞反问，“那你要不要大哥二哥借两件衣服给你穿，或者把你的衣服借给你二哥？”
“......”今晚回来的这短短的时间内，钟离悠第二次被说的无言以对。
良久的沉默后，钟离辞放柔了五官，道：“悠儿，你聪明，但不代表你认为的就是事实。”
钟离悠垂眸眨了眼睛，“所以，大哥认为自己看的就是事实？”
“你应该自己用心去看，而且，这不正是你最擅长的吗？”
“正是因为擅长，所以懂天地皆可度，唯人心难测。”
“既如此，为何不信时过境迁，可正人心。”
钟离悠不说话了。
她抬头，和那双深邃的眼睛对视着。
那双眼睛很好看，但是透露出来更多的是威严。
她抿了一下嘴，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骇人气势。
钟离辞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温和道：“悠儿，大哥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钟离溪正趴在桌子上将茶杯当作陀螺玩，听到了旁边的开门声。
她赶紧爬起来，趴在窗纸上斜眼看着隔壁。
眼看要踏出门槛，钟离悠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她回头看向钟离辞，问：“大哥，你有没有想过......”
她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有些事情，或许已经不是秘密。”
秋日的夜风有点凉了，吹过庭院，让周围的一切显出萧瑟之感。
钟离辞眼睛微眯了一些，没有接话，周围万籁俱寂。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会，钟离悠乖巧道，“大哥，早点休息。”
话未落音，转身离去。
透过窗纸，她看见钟离悠和钟离辞一前一后从房里出来的模糊身影。
钟离辞站在门口看着钟离悠朝自己的房间走，钟离悠微垂着头，背影好像没有她平日看到的那么直。
她脑中冒出猜测，这......难道是被教育了？
她看不见两个人的表情，但听到钟离辞嘱咐钟离悠，“晚上睡觉把门窗关好，别着凉了。”
声音温和，隔着这么远她都能感受到关心和爱意。
看来是没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