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辞睁开带着一丝红血丝的眼睛,看向她,“你这是在问我,还是在告知我?”
“......”钟离溪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想借一下你尊贵的手。”
钟离辞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她。
这时,马车又晃了一下,这晃的一路上都睡得很安稳的雨觅云都皱了一下眉。
钟离溪胸口实在难受的很,但碍于那双像伽马射线一样的眼睛,她还是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一口气还没吐顺,马车又往另一边晃了一下,钟离溪来不及思考,就一把抓住了旁边的手。
结果那只手也没有稳住她随着马车晃动的身体,好在钟离辞眼疾手快,手上用力将她拉了过来,让她靠住自己。
钟离溪靠着那坚硬的胸膛有了心安的感觉,她没有多想,手指穿过他的手指,十根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
“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你们没事吧。”
马车重新平稳下来,外面车夫的声音传进来,让睡着的两个长辈有了苏醒的迹象。
已经好受很多、想要解释道歉的钟离溪,眼角余光看着眼皮已经在动的雨觅云,赶紧坐直了身体,悄悄地松开了他的手。
钟离风岩已经醒来,不大清醒地跟车夫说没事,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钟离辞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被抠出了血印子。
钟离溪偷偷地也往他的手上瞄了一眼,看到那明显的指甲印时,又是害怕又是尴尬。
除了这个,她再看钟离辞的侧脸,总感觉旁边还有一股怪异的气流在涌动。
她视线低垂,默默地玩着手指。
眼看就要到地方,外面传来锣鼓声。
车夫在外面询问:“老爷,前面有人出殡,路过不去了。”
钟离风岩往窗外看了一下,前面的确迎面走来长长的送葬队伍。
他道:“让个路。”
死者为大,这种时候,他也没有一定要作威作福的想法。
他又前后观察了一下,见马车让路的话是要退回到另一条路上,距离有些远。
反倒是庄子就在前面不远处,他做出决定,几个人从马车上下来。反正天气好,待会一家人可以走过去,也顺道感受一下空山清幽。
一家四口站在路边,等出殡的队伍先过。
等队伍走的近了,钟离溪见到棺材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是无神论者,但是从小到大,她都特别怕棺材和坟墓。
以前在农村,很多老人因为添寿等原因会提前为自己准备棺材,并将这些棺材就摆在自家堂屋等显而易见的地方。
钟离溪见过很多,但越见越害怕,总感觉周围有很多个飘忽的身影。
她知道这是不科学的,可是人嘛,总有那么些时候,意识不受理智控制。
以前,她每次见到棺材和坟地,都是拔腿就跑,生怕跑的慢了,里面会出来一个阿飘或者骷髅。
队伍前面的孝子和钟离风岩相互行礼的行为让她用意志控制住了内心想要跑的冲动,不过,她还是无意识的朝旁边之人的身后躲了躲。
钟离辞注意到她的举动,明白过来,有些诧异。
钟离溪也懒得管他是什么想法,只想往他身后躲一点,再躲一点。
然后,她看见他挪了一下,高大的身影将她挡在了身后。
她怔了一下,一时间,某些地方,有些破防。
碧虚无云风不起,山上长松山下水。
靠山的地方空气的确好,微风徐来,立在其中,整个人似乎都能精神不少。
钟离溪本来以为他们说的庄子是一个建在深山里的独栋别墅,方圆几十里都无人打扰的那种。
结果到了才发现,庄子建在山脚下,五十米开外的地方还有个小镇。
在这两个地方的中间是一个茶园,此时虽然不是春天,茶园还是有不少茶农在采茶,看着生气盎然。
在北地能看到这样一片茶园实属罕见。
钟离风岩诧异,“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不是茶园吧?”
钟离溪看着那长势极好的茶树,那这以前得是多久以前。
有钱人就是好啊,随便投资房产,几年也不一定住一回也不在乎。
前来迎接他们的庄园管事给他们介绍,“这是三年前种的,占地有一百来亩,里面有茯茶、陇南绿茶,崂山绿茶等好些个品种。茶叶品质极佳,价值不菲。听说这茶园的主人就是京都人,是个年轻人。”
钟离风岩打量着周围,由衷感叹,“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现在的年轻人,优秀啊。”
钟离溪看着钟离辞,随口便接了句,“那也没我大哥优秀。”
钟离风岩顿了一下,随后露出爽朗笑声,显然是被这句话取悦了。
雨觅云脸上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庄园管事趁机道:“三小姐说的是,要说出色,年轻一辈中哪能有人与大少爷比肩。”
鼻塞的钟离溪吸了一下鼻子,心下佩服,真会拍马屁。
鼻子又有些痒,她就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
钟离辞看不下去了,递了块手帕给她。
雨觅云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你啊,就知道你大哥。”
正在擦鼻子的钟离溪动作一顿,忘了,还有个二哥。
她眼珠一转,赶紧道:“二哥也很厉害的。”
雨觅云和钟离风岩对视一眼,又再次笑起来。
钟离风岩笑问她,“那你和你妹妹呢?”
啊?
“以前你可总是夸悠儿,觉得她不会输于男儿,说她比两个哥哥厉害。”
本来鼻子就不舒服的钟离溪憋了一口气,差点把自己憋死。
宿主还说过这种话。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她脑子高速运转,道:“爹爹肯定是记错了,我说的是他们三个都很厉害,我都很崇拜。”
钟离辞斜了她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庄子是个两进的院子,看着不小,但也没有尚书府大,他们每人住一个院子是不可能的。
好在,这里男女之防并没有程朱理学流行时那般森严,一家人住的话也没那么多有的没的讲究。
钟离风岩夫妻俩住在东边的小院里,他们几个就住在西边。
虽然不是独立的院子,每人一间房还是够的。
青林因为家里老母亲病重昨日请假归家了,钟离溪本来就不喜欢丫鬟跟着,这次也就没带贴身丫鬟。
她在庄里婢女的引领下来到自己的房间,立马就跟摊煎饼一样趴在八仙桌上。
这种要不了人命的感冒当真最是磨人,她现在感觉自己就跟醉生梦死似的。
能坐着,一点都不想站着。
能躺着,她也不想坐着。
可惜,她现在连脸都没洗一个,不能躺。
钟离辞过来就看到她跟半截入土的活死人一样趴在那里,要不是她动了一下,他差点就以为她死了。
听到敲门声,钟离溪眼也没抬,“进。”
感到有人靠近,她道:“我想洗脸,能麻烦帮我打盆水吗?”
她也不是想麻烦别人,主要是地盘不熟,不知道哪里有水。
没人回答,只有桌子上响了一下,好像是有人放了什么东西。
她疑惑的抬起眼皮,见到的是一只正收回去的大手。
那只手不仅好看,还眼熟,因为上面还有两个指甲抠出来的血印子。
她眨了两下眼睛,立马清醒过来。
前一秒还瘫着的人后一秒就挺得跟竹子似的,“大哥。”
看到钟离辞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她思维有点跟不上。八壹中文網
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喊钟离辞给她打水.....
她这要的哪里是一盆水,要的难道不是一道天雷吗?
她试图解救,“那个......我认错人了,我不知道进来的是你。”
所以才不知天高地厚吩咐了你,都是误会。
钟离辞看了她一眼,问:“为什么不喊人?”
什么?
“想要做什么,喊人便是了。”
钟离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他是说让她有需要就直接吩咐下人。
她道:“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忙,我等一下没关系的。”
这家庄园有人专门打理,不过因为钟离家的人不常来住,这里请的人其实也只有几个。
他们这也算是出远门,也没带几个仆人,此刻不管是这里留守的还是他们带来的人,都去收拾他们的行李去了,的确是比较忙。
钟离辞看着如此懂事的她,突然心情有点复杂。
他道:“他们都是府里的下人,服侍主子是应该的。”
他待下人不苛刻,但也没觉得吩咐他们做这些职责以内的事情有什么不对。
她是钟离府的小姐,不该看下人的脸色行事。
钟离溪怔了一下,小声道:“听着有点像土豪劣绅,欺压百姓。”
钟离辞在旁边端坐下来,“你想去学堂还是让夫子去家里?“
“什么?”
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
钟离辞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道:“算了,这次回去,我还是给你请个夫子吧。”
“给我请夫子干什么,教我写字吗?”
“叫你认字。”
“啊?”
“教你什么才是欺压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