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说小阿哥就是容易感冒咳嗽,咳起来没完没了,太医说早产儿大多容易这样,要老妇给小阿哥多穿衣服。
钱嘉美一听不对,因为弘历不是早产儿,肺部没那么脆弱。
她把耳朵放在弘历的前胸与后背仔细聆听,感觉有啰音,这是肺炎的表现。
再根据弘历的舌苔、脉搏表现,她基本上已经判断小阿哥是温热之邪引起的肺炎。
但是看太医开的药方,只是治疗普通感冒的咳嗽,这如何能治好弘历的病?
“元寿大便是否干结?”她问董氏。
“对,对。”
“睡觉是否出汗?”
“不出汗。”
“有呕吐现象吗?”
“时常。”
钱嘉美心里头有数了,她开出的药方为:生石膏四十五克,芦根和瓜蒌各三十克,知母和赤芍各十五克,苍术,杏仁,前胡和柴胡各十克,大黄五克。
弘历哪肯喝这么难喝的药?已经会走路了,撒腿逃。
就算被抓回来,也使出浑身力气反抗,药水根本进不了他的嘴。
钱嘉美便自制了一个灌药器,强行给弘历灌药。
弘历大哭大闹,嗓门很大,正巧让前来探望的乌拉那拉氏听见。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折磨小阿哥?”乌拉那拉氏生气地责备,“董氏,你到底会不会带孩子?!来人,把小阿哥带走!”
她身边的嬷嬷和丫鬟立即前来抱弘历。
弘历却反过来搂住钱嘉美的脖子不肯放手,哭声越发地大,可能是他自己更害怕了——
之前哭是反抗喝药,现在哭是不肯被别人抱走。
“福晋,小阿哥只是不肯喝药,但他必须喝。”钱嘉美解释。
乌拉那拉氏打量她,瞅着她黑乎乎的皮肤,这么一副村姑模样实在让她瞧不上,语气不免鄙夷:“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格格?”
“是。”
“你又没生过孩子,怎么可能会带孩子?小阿哥现在该由本福晋亲自带!”乌拉那拉氏感觉自己现在要走弘历越发有底气了。
这个府里的规矩早就该重新立,就从这个新来的格格开始。
按道理,新格格进府,就应该先来拜见自己,怎么可以把自己晾在一边却以一个小阿哥为重?
还有,弘历没了娘,就该交给自己带,怎么可以去找一个毫无经验的格格带?
这件事情自己必须跟四爷据理力争!
嬷嬷和丫鬟又去抢弘历。
弘历哭得太狠,猛烈地咳嗽起来。
“福晋,妾懂医,四爷才让妾进府来照顾小阿哥。您就算要带走小阿哥,请让妾先治好小阿哥的病再说吧!”钱嘉美不同意。
“雍王府还容不得你这个格格跟福晋顶撞!”嬷嬷凶道。
钱嘉美豁出去了:“你们若要带走弘历,先从妾的尸身上踏过!”
董氏早知道乌拉那拉氏一直想抢走弘历,张开手臂挡在钱嘉美和弘历身前:“也先从老妇的尸身上踏过!”
乌拉那拉氏没想到一个新来的格格居然这么敢反抗自己,十分恼火,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本福晋等着!”
说完扭身去找四爷告状。
经刚才一堆人的争抢,弘历害怕,怯生生地哭着。
钱嘉美摸摸他的背:“元寿,别哭了,再哭,你的病好不了,就见不到你的娘亲了。”
弘历听见“娘亲”两字,果然不哭了,可怜巴巴地瞅着钱嘉美:“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钱嘉美的鼻子发热,说道:“只有元寿的病好了,别人才没有理由来抢走元寿,元寿就可以等额娘回来了。”
弘历开始变得出奇地听话和勇敢,竟然不用灌药器也愿意喝药,皱着眉头,硬是把药都喝了下去。
乌拉那拉氏求见四爷,四爷接待了她。
乌拉那拉氏说董氏不会带孩子,那个新来的格格更不会带,小阿哥哪经得住折腾,病得更重了,迟早会被她们弄死。
四爷半信半疑,说道:“此事,我去看过再说!”
然后往梅院去。
到院子里,听见有人在唱歌: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怀抱永远属于你......”
他的心猛然像被一双手揪住,停住脚步,脑海里冒出钱嘉美的身影。
这首歌,是钱嘉美在哄睡弘历时经常唱的。
当他踏入暖房,看着坐在炕沿边是个陌生的身影,露出失望的神情。
她不是钱嘉美!
“四爷。”钱嘉美起身给四爷行礼。
四爷把目光挪向弘历,他已经睡着了,嘴角偶尔裂开一弯笑意。
四爷跟着微笑。
自从钱嘉美失踪,弘历的睡梦似乎总是噩梦,嘴角往下撇,肯定是在梦里在哭。
难道是这位钮祜禄格格的歌让他以为娘亲就在身边,所以变得开心了?
孩子的心态最能真实地反映钮祜禄.灵听是否适合留在他的身边。
“小阿哥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你看出是什么问题了吗?”四爷问道。
“是肺炎,但是不太严重,只要肯好好吃药,应该能好转。”钱嘉美回答。
“你刚才唱的歌是从何处学的?”四爷转了话题。
钱嘉美瞅着他那略带忧郁的眼神,问:“这首歌难道爷还在别处听过?”
“这首歌很多人都会唱吗?”四爷反问。
“应该没有。这首歌的歌词是一个叫做舒伯特的外国人谱的曲,我们大清没多少人听过。”钱嘉美回答。
舒伯特此时还没有出生呢!
“那你如何会唱?”
“梦中有人教过我。我梦见了钱格格,是她亲口教我的。”
四爷诧异,世间有如此奇事?问:“你还梦见了钱格格别的什么?”
“她对我说,她没有畏罪潜逃,而是被人所害。”
“那她被何人所害?”
“不知道。她说她给十四爷做完手术,有个太监引她去见皇上,她刚上轿子不久就睡着了。或许是有人在轿子里放了药,她昏迷了过去,被人投入河中淹死——”
“胡说,她没有死!”四爷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钱嘉美赶紧改口:“妾不知道她有没有死。妾当时也不小心掉入了河里,才与她在梦中神交,这都是她在梦中告诉妾的。她还拜托妾一定要照顾好元寿。”
或许以这种方式,四爷能够让自己留在弘历的身边。
“元寿......”四爷呢喃着这个名字,这是他与钱嘉美独用的弘历的别名,只有钱嘉美和他才会叫弘历元寿。
既然这个格格能叫出元寿这个名字,看来她所说的梦不假。
“以后,元寿就交给你了,按照钱格格的嘱托去做,直到钱格格回来。”四爷下定了决心。
“是。”钱嘉美十分开心。
就算自己魂穿成了另外一人,也能够待在弘历身边,那么自己死得不冤。
四爷回去对乌拉那拉氏说道,四阿哥与钮祜禄格格很有缘分,日后,就让钮祜禄格格做弘历的养母,你不要再质疑她的能力。
“爷为何会如此相信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格格?”乌拉那拉氏不死心,她是多么渴望能由自己来亲自抚养弘历啊。
“勿质疑我的眼光!日后,钮祜禄格格等同于钱格格!”四爷一句话就把乌拉那拉氏的心思顶了回去。
乌拉那拉氏心里头像吃了一个苍蝇似的,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四爷怎么宁愿相信一个土不拉几的新格格,也不信任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