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平十分欢喜,刘瑾被判了死刑,虽然最终被丢到南京守皇陵。
他们这些人,远离了权力中心,可就是最低贱的东西了。
陈嘉平趴着,感受着屁股上的板子一下又一下,不像其他太监那般鬼哭狼嚎的喊叫。
他板着俊秀的脸,不喊不叫,如同自己是一块木头一般,甚至觉得疼痛让他心中安稳。
东宫的伺候的人,一个也没有幸免。
等到行刑的人走后,从各个角落跑出来躲过一劫的太监宫女,在旁边指手画脚的议论。
其中有两个小太监面上带着同情的走到陈嘉平的面前,蹲下看着他咬破的嘴唇。
“陈公公,不碍事儿吧?”一个小太监脸上全是好奇,假惺惺的关心道。
另外一个显得真诚一些,低声讨好道:
“小的哪里还有些跌打损伤的药材。”
陈嘉平在两人的搀扶下,艰难的挪动着步伐,抬手抚摸了一下咬破的嘴唇,脸上带着微笑道:
“咱们这是受了刘瑾的牵连,帮着太子受过,是天大的福分,懂不懂?”
这些干着粗重活计,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太监,似懂非懂点头又摇头。
。。。。。。
大理寺监牢。
“西南边疆战乱频发,土司制度就是弊端,这些人世代为土司,若是清明服从管教尚可,若是如同巴旺土司那般,既不服从朝廷管教,还胡乱收税,自己也可发展土军,长久以往,必成朝廷大患!”
五人中年纪最大的是徐三思,已经二十有三,唐寅十九,余下三个一个比一个年幼。
闲来无事儿,开始议论起张倾说的‘改土归流’之法,朱厚照因为提前看过答案,自然是兴致勃勃的显摆。
其他几人都不愚笨,听到他说的种种弊端,也都连连点头。
唐寅不屑道:“朝廷对汉人治理边关不放心,任由他们自治,那帮野人能治理什么?”
徐三思家中是商户,看待问题自然同其他人不一样,道:
“朝廷开通茶马古道,确实能够在经济上有所精益,可这里面的钱财,流入国库的十不存一。”
杨从坚是蜀中人,忧虑开口。
“滇贵川地处西南偏僻处,土地幅员辽阔,资源也极为丰富,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叛乱无数,民间民谣唱‘官府只爱一张纸,遗失地方两千里’”
朱厚照蹲在张倾身边,用肩膀撞一撞不语的张倾道:“倾哥儿,你给这几位天才讲一讲解决弊端的好法子!”
朱厚照的话音落下,几双眼睛唰唰的看向张倾。
张倾看着明亮求知的双眼,也没有客气推诿,开口道:
“欲安民必先制夷,欲制夷必改土归流。”
几人听到这句话,都微微愣住,这句话的意思很好理解,他们自然是懂的。
就听张倾继续开口。
“土司制度百害而无一利,粉碎即可。万事万物离不开人,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都离不开人,人为主宰,万物皆可平。”
朱厚照听的眼睛一亮,抚掌肆意的笑道:
“就是,制度不好,废弃就行,人不听话,换了听话的去就是!”
他这句话说的十分霸气,不自觉间带了几分储君的威仪,倒叫不知情的几人另眼相看了。
杨从坚不赞成道:“若是如此简单倒好了,就怕到时候边陲大乱,民不聊生。”
朱厚照不在意道:“哼,绝对的武力面前,区区叛乱算得了什么?到时候本、本大爷亲自带兵平叛,杀他个干干净净!”
杨从坚明显不赞同朱厚照的激进,这个纨绔子弟,方才觉得瞬间几分,现在又不着调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一场战争意味着什么?
举国上下都要伤筋动骨的,而且战后的安抚重建,又是一件极为复杂的事儿。
杨从坚心下鄙夷,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抬眼望向张倾。
“可有良策?”
张倾颔首,缓缓道:
“改流之法,用计为上,出兵为下,土司主动献上土地为上,朝廷下敕令让其上贡为下。”
杨从坚点头,唐寅突然插话,“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如何操作呢?”
徐三思也附和道:“是啊,如何操作,才是重点。”
朱厚照看出这两人的不服气,嗤笑道:
“就这么简单的道理,两位不也没想出来,哦,不,是想都没想过,你们想的的,只有光耀门楣罢了,何时为朝廷忧虑至此了。”
唐寅和徐三思脸都一红。
他们出之苏州安稳富足之地,家族也算当地望族,自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光宗耀祖。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纸笔上的文字,初学觉得震撼,也仅此而已。
张倾推了推挤在自己旁边的朱厚照,此人却没有动,反而有些得寸进尺,抬起胳膊搂住张倾,嘀嘀咕咕道:
“好几年,你怎么还这般瘦弱。”
张倾扭头看他,小太子脸色一红,“当初你从沧澜山下来,晕倒后,可是小爷把你抱回家的。”
此事儿张倾没有印象,推不开朱厚照,也就由着他高兴了。
朱厚照见张倾不推他了,很是得意的笑出声,喏得几人莫名其妙看他,他渐渐收起笑容,板脸道:
“倾哥儿,告诉他们你的法子!”
张倾无奈笑道,“你也看了,不若你来说?”
朱厚照愣住了,他只胡乱的看了个七七八八,记得不全啊。
若是说错了,在这帮人面前丢脸,以后他还如何自处啊。
可是张倾鼓励的目光,让朱厚照想起了自己刚背会三字经的时候,父皇欣慰又期盼的眼神。
脑子一热就开口道:
“恩威并施,听话的奖励,不听话的打到听话,最好能杀鸡儆猴。”
看着几人若有所思的表情,朱厚照很有成就感,继续开口道:
“而后把西南边陲,按照现在中原州、府、县、镇、村规划好后,派得力的官员轮流镇守不就好了?”
朱厚照说完,不顾其他人眼中的震惊,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张倾,见他眼中露出赞赏,才咧嘴笑了。
少年人的笑很是纯粹,在昏暗的牢房里,笑容如同张倾院子里的梨花那般让人赏心悦目。
几人顺着朱厚照提出的建议又开始了新的议论讨论,这次十分激烈,偶尔能听见朱厚照的来几句国骂。
牢房外,跪着的牢头,浑身上下极为冰凉,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大气不敢喘。
良久之后,身边有人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吓的他抖如筛糠,险些叫出声来。
“头儿,那几位离开了。”
跪在地上的牢头才回过神,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干吞了几次口水,觉得嗓子不那么发紧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娘的,今天差点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另外一个衙役心有戚戚焉,“头儿,您说走在三位阁老前面的那位?”
他用手指了指上面。牢头抬脚就给了他一下,有气无力的骂道:
“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