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厚厚的嫁妆单子才读完。
那赵礽却是在这个时候上前,伸手要和以前那般去拽张倾的袖子,却被她轻轻的躲了过去。
赵礽表情有一瞬的错愕,心中隐约有了一丝不快,但还是故作单纯的在她耳边轻声道:
“阿倾姐,你瞒得我好辛苦。”
张倾微微往前一步,并不理会于他,自然也没有看见年仅十余岁的少年晦暗不明的眼神。
等到嫁妆清理完毕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张倾只要了田庄和土地,还有几个张家祖传的铺子。
“圣人,余下的嫁妆臣女代表护国公府全部捐献,用于抗击蛮人恢复河山。”
在坐的宾客巨都一惊,就连站在圣人旁边,一直低头垂眸,哈欠不断的俊秀小侍卫也抬头卡了张倾一眼。
他似乎对张倾被毁的面容没有什么反应一般,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瘦弱且挺拔的身姿。
今日他不过是一时疏忽,就被父皇弄来来参加这样无聊的宴会,皇叔正当壮年,也是老糊涂了。
若不是。。。
张家幺女给圣人的血书,他看的清清楚楚,上面写了简单的交代了护国军的军中人脉还有虎符的位置。
这是用护国公几代的累积,给自己的女儿换一个活法。
下面的人不顾有贵人在场,也都议论纷纷。要知道,张家幺女的这些在没有迁都前,也是一笔不菲的财产。
何况迁到新都,大部分的家族为了逃命,带的多是钱财。其他的东西,早就被丢弃了。
这明王妃倒是有些先见之明。不过知情的人却是频频摇头,可能这就是可怜之人上天也疼一些吧。
圣人听罢之后,丝毫没有意外,朗声笑道:
“好!好!好!不愧是张家人!”
说罢后不顾众人的讶异的表情,对王大学士道:
“爱卿拟旨,护国公世代忠良,满门忠烈,此次更是满门战死边关,朕不忍张家无后,特封赏其幼女张婉清为护国公主,其女赵倾改姓张,入住护国公府邸。”
圣人的亲口宣出的这道怪异的圣旨,自是比蛮人攻破边关直入京城更让人震惊。
在坐的人都知道,他们能安安稳稳的南下过了淮水河,都是护国公带着家中儿郎拼死争取了一个月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据说当蛮人杀入京城的时候,在北城门遇到了几乎疯狂的抵抗。而那抵抗之人,就是护国公府里的女眷。
女子不让须眉,不得不说当时听到这些消息的人,无论忠臣还是奸妄全都沉默不语。
民间也是极为震撼,更有江南文人把花蕊夫人恭维太祖的诗句,酒后发狂高歌易安居士的诗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更让这些留守在南边的武将出门都要矮三分。
可‘赵’是国姓,这赵倾是明王的独女,皇室贵女,再如何也是一个郡主之尊。
而如今,竟被圣人几句话变’赵‘为’张‘。
到底是何意呢?是为了宽慰护国公还是平息民愤民怨呢?这些人不过片刻脑子里已经转了几个弯了。
明王眉头紧锁,凌厉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自己的皇兄他自是了解的。
不可能是因为这些钱财而做出这种有违宗室的决定的,自己这个女儿递给皇兄的血书,到底写的什么?
张倾当即跪下磕头,半点没有含糊。
不过半个时辰后,当初因为仓促南迁,已经凋零的差不多的皇室宗亲,象征性的拿出皇家玉蝶,在上面上划掉了赵倾的名字。
张倾见事情都办妥之后,片刻不想停留。
“既如此,臣女告退!”
“站住!”明王出声道。
张倾转身,皱眉看着这个男人。
“既你已不是我明王府人,望你以后小心谨慎,切莫再用王府名头行事儿。”明王面无表情。
张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明王怕是不知这若大的明王府离了我母亲嫁妆,不过是个空壳子了吧,少的的那些字画和零碎东西,明王若是用的心安理得,就当你我父女一场,我提前尽孝了。”
圣人身边的那小侍卫实在没忍住,‘噗呲’先笑了一声。
然本来压抑严肃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下面的人已经麻木了,这都是什么惊天秘闻,堂堂明王府竟然用的是王妃的嫁妆才能维持。
明王面色顿时阴沉无比,扭头看向缩在一旁,苦着脸的管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管家心中也是郁闷的很,王爷成日里不关心用度进项这些俗物,花钱又极为大手大脚。为了在军中站稳脚,大半的家财都填补了进去。
前日,他实在没办法了,就打起了王妃的嫁妆,正在清理呢,那董家小姐就蹦蹦跳跳的进来了。
然后就东挑西选了一大堆玉石翡翠,他本想拒绝,可一想到刚被发卖的姨娘,也就只是同王爷报备了一声。
果然,王爷不光没生气,反而不耐烦道:
“这个家以后都是她的,喜欢什么就让她随便挑选就成。以后这种事情不必禀报于我。”
他一个奴仆能说什么呢?
张倾再次准备离开的时候,旁边的赵礽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若是以往的赵倾,定然会小心翼翼的问长问短。
可惜现在的张倾,连个余光都没有给他。
余下田地庄子的地契,张倾撕下自己衣服的破布,随意一裹,洒然的转身离去。
“小姑娘请等一等!”这次是一个年纪颇为苍老的声音。
张倾心中已经有些不耐了,她本就无心这些琐碎的事儿。
她要嫁妆的目的,不过是想告诉世人,她的娘亲,张家幺女没有辱没护国公张家人的铁骨铮铮。
自己也要按着原主的执念,不掺和明王府里的一切事宜,活出张家人的脊梁骨。
“这些东西之前不知是你娘亲的嫁妆,我家孙女儿顽劣,就喜欢一些玉啊石啊之类,实在是抱歉。”
老太太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东西都摆在上面,正是嫁妆里少的一部分东西。显然是刚才趁着那董知瑾昏倒给拾掇出来的。
老太太打起精神慢悠悠的走到张倾面前。
“老婆子年纪大了,有些话可能不中听,但也想劝劝姑娘,父女哪有隔夜仇,你父亲为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国付出太多了,做儿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