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稳定后的方芸端起了一杯酒,细细打量着张倾。
“你手上的镯子是我母亲的,她们怎么样了。”
张倾把她失踪后,方家的事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我答应方太太,一定要找到你的。”
方芸紧咬红唇,正要开口说话的时,玉兰挽着白雨农朝这边走来了。
“你们姐妹聊完了吗?”玉兰说完后,俏皮捂嘴,眼神略微懊恼。
方芸眼眶通红,张倾面上也比往日多了一份不寻常。
“方医生,这个圣诞礼物你喜欢吗?”
白雨农目光很温和,半点不像是统领着十万情报人的做派。
最近他和米国人走的越发的近了,张倾特别的分析过他,这位的野心可不真是只当一只狗那么简单。
方芸举手在两侧的眼睑上抹了抹眼泪,略带感激道:
“多谢您,让我们姐妹团聚。我小妹自小内向木讷,只对医术感兴趣,还请您见谅。”
白雨农哈哈笑道:“阿芸,这点你比不上小方医生,她可是完美的继承了你方家的衣钵。”
方芸勉强笑道,“我自小顽劣,无法静心。”
白雨农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口中的话还没讲出,就被人请走了。
玉兰小姐捂嘴笑:“雨农这个人,职业原因,什么事情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方芸和张倾对视一眼,没有接话。
威尔斯靠近的时候,张倾明显感受到方芸身体上的僵硬。
“告诉我妈,我没丢老方家的脸。”
方芸说完,把手上的白玉镯子退了下来,戴在张倾的手腕上。
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起身挽起威尔斯的胳膊就要离开了。
“等一下。”张倾出声。
方芸眼带警告地看她,张倾牵住方芸的手,她柔软的手上有几处握枪才有的硬茧。
“七日一粒可让人精神日渐衰退,切莫冲动。”
张倾搂着她耳语,一字一句的让方芸听的清清楚楚。
“姐姐,妈妈十分想你,隔几日就会做你爱吃的豆花,说你最喜欢吃她做的了。”
方芸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微微点了点头,挽着高大的男人离开了。
等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舞厅门口,露西端着一杯红酒走了过来。
“她是谁?”
她精心打理的发丝有些乱,颓然的坐在张倾的旁边,细长的双腿交叠,抽出一支细长的烟点燃。
“我姐姐。”
在露西吐出的烟圈后,张倾轻声道。
露西又用力的吸了一口烟,吞入口中,而后从娇艳红唇里缓缓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慢慢在空气中消散不见。
她冷艳的脸上,表情复杂,这个女孩儿来找她看过病。
身体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上药的时候她更不像平常女孩那样哭喊。
只是咬住毛巾,半点声音没有发出。
“方,我很抱歉。”
张倾没有回答,她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原谅呢。
“露西,你说如果这些军官和大兵的家人们知道他们不是在外面当英雄,而是做着畜生不如的事情,会不会很有意思。”
露西一愣,这里的黑暗,作为特殊对待的被优待方,她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她才日渐憔悴,觉得一切和她当初怀揣的梦想,兴致勃勃的来到这里完全不一样。
他们这第一批进入民国的人员,从富裕的生活到了落后的地方,忍耐着生活习惯的不同和山城糟糕的天气。
他们只能找一下乐子来给自己枯燥的生活找些平衡了。
女人,酒精,赌博,都是他们眼中无伤大雅的乐子。
也有像杰克这种,痴迷人体实验的。
张倾算计过了,现在是抗倭的关键的时刻,白雨农不能死,米国人也不能出问题。
国家羸弱,这就是悲哀。
从大局上看,最好的机会没有到来。
但自己的同胞,怎么可能这么白白的让人欺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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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舞会过后,转眼就到了元旦,又是整日整夜的狂欢。
总统发表了讲话,远在米国的夫人也一同庆祝了新年。
小楼里,看守员弯腰哈背地带着一个穿着上校军装的人上了楼,直奔欧阳东的牢房。
“欧阳先生,有人来接您了。”
看守人员比往日更加恭敬,同时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对这人一向态度尚可。
来人进了房间,目光快速的扫视了一下环境,然后对坐在床上的欧阳东道:
“大公子接到老太太的书信,派在下来接您出去。”
欧阳东神情戒备,冷冷道:
“大公子现在在何处。”
来人开口,“在各处整顿纪律,想要收编青帮。”
欧阳东神色一松,这和小方医生提供的信息对的上。
大公子对外说是在申市监管经济,其实这两件事儿才是机密内容。
欧阳东已经隐约有些肯定小方医生是大公子的人,只是这种身份不足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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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菜发现最近看守们对他的态度越发的和蔼了。
“黄伯伯,他们笑的好可怕。”
小白菜歪着圆圆的脑袋,认真的同黄易安探讨。
阳光打在他黄瘦的脸上,让人心中一阵发酸。
黄易安已经知道隔壁的欧阳东出去了。
他是个善于思考的人,自然知道这些狗腿子打的什么主意。
“黄伯伯,女牢那边又来了几个姨姨和姐姐,敌人太坏了。”
黄易安接过小白菜从书包里拿出来的小字条。
上面写着“和谈失败,倭寇在战场节节败退,已见颓势。”
“把这个给旁边的闻叔叔送去。”黄易安脑子飞快的转动。
突然,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欧阳东不是被人抬着离开的,他是自己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的。
黄易安从古城事变就被囚禁于此,那时候欧阳东早就在此,他一直是个残疾。
“小白菜,你去找那个小方姐姐,说你想吃糖了。”
小白菜黑玛瑙一般的眸子里带着不解。
“可是黄伯伯,您不是说过,不吃嗟来之食吗?”
“。。。。。。”
春节,诊所放假七天,张倾和吴良淑去申市给吴家大舅看病。
轮渡上,吴良淑紧紧的抓住张倾的手,一句叠一句的问道:
“阿芸她胖了还是瘦了?高了吗?过的可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