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内监所言,宁婉霜顿觉一阵晕眩,眼前一黑足下失力,险些跌倒。
得流玥搀扶,勉强稳住身子的她却是一刻也缓不得,猛地一把将流玥推开,疾步朝着假山奔去。
因着长时间没有休息好,加之心情一直郁郁寡欢,导致宁婉霜体力不支,跑不了两步便要跌倒一次,
饶是如此,哪怕华衫褴褛,擦伤遍身,她还是忍着痛凑到了人群处。
她听见有刺耳的哭声于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冒出来,
扒开人堆,先是见到了浑身发抖的若馨躲在云杉怀里哭个不停,
继而,目光下移,
便看见了锦悦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康玉斌一璧奋力按压她的胸口,一璧大声呼喊道:
“快去传太医!”
有那么一个瞬间,宁婉霜恍觉周遭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了,
她看不清身旁一个个跪倒在她面前的人,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眼中唯余安静躺在康玉斌怀中的锦悦。
她一步步走向锦悦,蹲下身,轻抚着孩子的沾了血污的额发,怔忡道:
“锦悦不怕,阿娘在呢。锦悦乖,不会有事的,会没事的......”
后来,锦悦被抬回永和宫后,太医院在张院判的带领下,几乎是倾举院之力,来救治奄奄一息的她。
宁婉霜全程都守在榻前,一步也不肯离开。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被一众太医围拢着的锦悦,垂落身侧的双手死死攥拳,水葱似的指甲嵌入了肉里,也不觉得痛。
唯是口中一直喃喃自语道:
“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殿外,
昭华赶来时,被吓傻了的若馨哭着钻进了她的怀中,啜泣道:
“呜呜呜,阿娘,我害怕......有血!锦悦姐姐流了好多血!”
昭华不时拍打着孩子的后背,温声劝慰道:“若馨不怕,有阿娘在,有宸母妃在,这么多太医都在,锦悦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着回眸看向云杉,不解地问: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馨陪着锦悦过生辰而已,有那么多奴才跟着,好端端的,锦悦怎么就能从假山上跌落了呢?”
云杉自责垂泪道:“二公主和三公主见了蝴蝶,想着要扑蝶子玩,一路就攀上了假山。假山有台阶,路也不算特别陡,奴婢跟着三公主,康公公跟着二公主,都是贴身护着的。
可攀上山顶平地后,不知怎地,二公主突然昏厥倒地,又因那地方是个斜坡,康公公拼了命追过去想要抓住二公主,却还是失了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公主从假山跌落......”
要说这事儿也怨不得云杉,
奴才们各司其职,出了宫门在外只管护好自家主子就是了,
发生这样的意外,是任何人都不想见到的。
此刻康玉斌也是内疚极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哭着抽自己耳光,
“都怪奴才!都怪奴才!二公主不让奴才牵着她,奴才就把手放开了。奴才不应该放手的!二公主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才也便不活了!”
昭华垂眸睨着他,恨意也是骤然涌上心头,嗔怪道:
“本宫告诉你,二公主无事也便罢了,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皇贵妃肯放过你,本宫也一定会让你赔命!”
假山约莫有三丈(十米)高,
从那么高的地方垂直跌落下来,便是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受得住,又何况是个才过了五岁生辰的柔弱女娃?
满殿焦心之际,听得门外有宫人肃声报道:
“皇上驾到!”
昭华回身望去,见萧景珩得小印子搀扶,正步履维艰地向着她走来。
她忙上前去迎,假意关切道:
“太医不是吩咐萧郎不宜走动吗?怎......”
“锦悦是朕的女儿,她出了事朕如何能安心?”
萧景珩满面焦急地看向内寝,追问道:“如何?太医怎么说?”
昭华道:“张院判带着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赶了过来,此刻正在里面诊治着,二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应是......”
“锦悦!!”
哪知昭华这话还未说完,内寝便倏然传出了宁婉霜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不会的!谁说锦悦死了!?你们跪在本宫面前做什么?救人呐!本宫让你们救活本宫的女儿!”
闻听事态不对,昭华与萧景珩紧忙赶了进去。
内殿中,
太医遍跪满地,一个个神情懊丧,垂眸落泪。
锦悦躺在宁婉霜的怀中,安安静静的,宛如寻常入眠了一般。
而濒临崩溃边缘的宁婉霜,已然在断气的哭声中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锦悦!我的女儿......你不能不要阿娘,阿娘什么都没有了,阿娘求求你,求求你睁开眼,你看看阿娘好不好.......”
这番催人心揪的话还没落音,
宁婉霜已是悲伤过度,昏厥过去。
“皇贵妃娘娘!”
众人涌上前去护着宁婉霜,萧景珩亦是红着眼蹒跚向前,
在深深望了锦悦最后一眼后,他甚至连摸一摸孩子的勇气都没有,
便背过身去,无语凝噎,泪自横流。
而昭华的心,亦是如同被钝器千锤万砸般,心疼到几近窒息。
启元十年二月十六,固伦公主萧锦悦意外于高处跌落,伤及颅脑,不治而亡,年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