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菱窗的窗格,于满殿的灿金辉煌上映射出此起彼伏的光斑。
那光斑甚是耀眼,
正如萧景珩此刻激动起伏的心绪一般。
他听得萧景琰所言,震惊之际,连说话都打起了磕绊来,
“可、可当真?”
萧景琰定声道:“臣弟不敢再欺瞒皇兄半句。如今二皇子被养在衡州,已是平安长成。”
这句话里的每个字,仿佛都卷着暖慰人心的温度,
由着萧景珩的耳蜗钻入心底,催出了他满眼盈热的泪。
他连忙将萧景琰从地上搀扶起身,紧紧抱住。
兄弟间这样的拥抱,已经是许多年不曾有过了。
萧景琰听得他低低啜泣声,感慨于这还是他此生第一次见到萧景珩落泪,
却不知是因着思念儿子,还是因为什么旁事......
“皇兄不怪罪臣弟?”
“何来怪罪?是你填补了朕的遗憾,让朕不必余生都活在愧疚当中。朕怎会怪罪你?便是赏你还不够!”
萧景珩热泪盈眶,略略松开萧景琰后,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好!甚好!去烛阴前,你先亲自去衡州将承煜接回来。待承煜回宫后,朕会抬你为上王爵,世袭罔替!”【上王爵是爵位的最高属,如果来日皇帝驾崩,新帝年幼,上王爵便可临朝辅佐新帝,成为摄政王。】
面对这骤然抬来的封赏,萧景琰也是满面的猝不及防。
然而还不等他来得及谢恩,门外就传来了小印子丢了魂的声音,
“皇上!皇上!”
‘嘭’
正殿的门被仓促推开,小印子脸色煞白朝萧景珩跑来,结巴着说:
“皇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从云台跌落,重伤昏迷不醒!”
“什么!?”
萧景珩面上洋溢着的喜色一瞬消逝,转而连轿辇也顾不得备下,便快步朝着长乐宫奔走而去。
赶至长乐宫时,他已然汗流浃背,
这会儿满宫的后妃几乎都围在这儿了。
有人在庭院里跪着哭哭啼啼,有人在正殿里焦急的来回踱步,
“昭儿!”
萧景珩顾不得理会旁人,径直冲着内寝奔去,
却在即将推门而入的一刻,被宁婉霜拦在了身前。
“皇上,太医正在里面替皇后诊治,您此刻闯进去怕是要让太医分神了?”
云妃也跟着说:“是啊皇上,出了这样的事儿臣妾知道您心急,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稳住皇后娘娘的情况才是。”
宁婉霜劝着萧景珩落座暖座,可萧景珩却是一刻也不得安心,一直巴望着内寝紧闭的门。
关心之余,也是愤然不已地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奴才跟着,怎么能让皇后从云台跌落?”
宁婉霜解释道:“皇后登上云台后,先是携众后妃祭拜了太后,之后便要入十殿菩萨庙,亲自为太后祈福拜香火。原是臣妾陪着皇后进去的,但因着顺嫔也抄写了十二卷往生经,皇后感念她用心,就许她也一并跟着。
为表诚心,也是不可冲撞神明,所以入庙时后妃都得屏退左右。臣妾与皇后、顺嫔在为太后祈福时,本是一切顺利。可就在出来的时候,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了一名小太监,径直冲着皇后而去,拉扯着皇后一并从云台摔落下去......
幸而没有直接跌落,而是撞在了一平台上,但也是从快三丈高【不到十米】的地方跌落下去。那作恶的太监当场暴毙,皇后虽跌在他身上有所缓冲,但也是伤着了后脑,情况不大好......”
听宁婉霜详说了过程,萧景珩只觉此事荒诞至极。
但目击此事的,除了她还有容悦,此刻容悦也在从旁附和着,那这事儿便不会有假。
萧景珩忿然作色,冲江德顺高声呵斥道:
“江德顺!你这个都太监是怎么当的?这是在宫中,竟然会有内监意图行刺皇后!?”
“奴才该死!皇上息怒!”
江德顺吓得跪地叩首不已,哆嗦着回话道:
“皇上,摔死的太监是赵保忠,他从前是跟在瑶妃......是跟在冷宫戴氏身边伺候的。自戴氏被打入冷宫后,他也就跟着被调去了冷宫,负责给戴氏一日两次送膳。
事发后,奴才已经第一时间去冷宫问过话了。戴氏看样子已经疯魔,她听说皇后娘娘被赵保忠害的命悬一线,竟狂笑连连,直言......直言她报仇了......”
这正主自个儿都承认了就是她派人去害的昭华,
故而这件事连深究下去的必要也是没有了。
萧景珩怒极,反手将桌案上能触及到的所有摆件都挥弄到地上,
瓷器玉盏碎了一地,吓得众后妃齐齐福礼下去,
“皇上息怒......”
萧景珩暴喝道:“去将贱人即刻押送刑场!朕要她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是最不体面的极刑,自启朝建朝以来,也只在通敌叛国的罪臣身上用过,
而今萧景珩怒极,对戴春樱施以如此刑罚,也是惹得众后妃心底阵阵骇然。
彼此面面相觑间,皆是难窥见血色了。
殿内寂静,静到连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叫人觉得吵闹。
‘吱呀’
随内寝的门被人战战兢兢地推开,
众人目光一瞬投去。
郭院判领着三位太医躬身而出,只看他怯怯神色只敢垂眸看着地板,便知昭华的情况不容乐观。
还不郭院判回话,萧景珩就快步入了内寝,
“昭儿!”
他看见昭华静静地躺在榻上,除了身上有些许肉眼可见的擦伤外,从表面看上去,她就跟睡着了一样。
郭院判紧随其后,惶恐道:
“皇上,微臣已经用了所有能用的法子,但都无法令皇后娘娘清醒过来。皇后娘娘此番是头部受到了重创,如今唯有金针一法可试。
但微臣不精此道,恐施针不精确,反而加重了皇后娘娘病情。太医院唯有张太医专攻金针秘要,他或许可有法子。他如今虽尚在养病,但国母安危耽误不得!皇上还是快些传他来替皇后娘娘诊治吧!”
此刻萧景珩心乱如麻,也顾不上斥责郭院判什么,只吩咐江德顺速速去将张太医传来,
而后便坐在榻沿,紧攥着昭华的手,眸中隐有泪光流转着,
“昭儿别怕,朕一定不会让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