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之上,满座后妃皆盛装打扮,
放眼望去,一片嫣红姹紫,各个人比花娇。
只等昭华落座于上首位后,除了宁婉霜之外,余下众人皆齐齐起身,向昭华福礼下去,恭声道:
“臣(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万福,祥瑞金安。”
昭华观礼之际,刻意多瞄了惠妃一眼,
她今日打扮的倒很是素净,
只一身淡青色云锦氅衣,几乎周身不佩金银珠宝,连发髻也只是用一根木簪子简单地绾起,唯有右手食指上佩戴着的那枚红珊瑚戒指,并未摘下。
萧景珩力行节俭,惠妃自有孕后便上行下效,她本是后宫中最不缺钱银的妃嫔,但如今却过得最是素俭,以此来彰显她对萧景珩的顺从。
昭华唇角浮起清浅的笑意,倒也没说什么,
扬手命众人平身后,才道:
“今日知道众姐妹要来,本宫一早便备下了礼,要相送你们。”
话落,云杉带着两名宫女各自奉着红木托盘,把给各宫妃嫔的礼物都送了下去。
有眼尖的人看出这些像是昭华素日里用过的首饰,
不过保养得当,看着也有九成新,且都是极贵重之物,
“这玉坠子从前嫔妾见皇后娘娘佩戴过,这......皇后娘娘将自己的首饰送给嫔妾,要嫔妾如何有福气能担待?”
昭华温声笑道:“既然说是自家姐妹,又怎好守着规矩相处?未免要生分了。所以本宫想着以此为礼,也是让姐妹们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本宫是何身份,与你们的情分,也是不会变的。”
众人齐声谢恩之际,容悦忽而提议道:
“皇后娘娘对咱们这样好,娘娘封后,咱们收了娘娘的礼,倒是各个都空手来了。”
后妃空手而来也是预料中的事,
昭华突然被提前了封后的日子,叫众人措手不及。
送给皇后的礼物谁敢马虎?
与其送了不入流的,还不如等到册封礼毕,再一并送了风光。
只是这会儿容悦突然提及这事儿,倒惹了满座众人好一阵局促。
听容悦又笑着说:“臣妾想着,皇后娘娘既然给咱们都送了您随身的配饰,不如咱们也挑着贴身之物回赠娘娘,以示亲好?”
说罢以身作则,先是将她手腕上戴着的金镶玉手镯摘下来,毕恭毕敬地奉给了昭华。
昭华收下后很是欢喜,余下后妃便有样学样,也挑着自个儿贴身物件相送昭华。
就连全程冷着脸的宁婉霜,也从发髻上脱下了一枚翡翠簪子,丢给了云杉,
“这翠色有些浮了,倒是适合皇后拿去戴。”
她言语讥讽,昭华也不恼,反而含笑道:
“多谢宸贵妃,这簪子本宫可喜欢得很。”
“哼。”宁婉霜冷哼一声,送与了昭华一记白眼后,便再不理她。
场面一瞬尴尬下来,还是颖妃突然说道:
“瞧着惠妃好像还没有送礼给皇后娘娘?”
惠妃下意识将右手攥拳,不自然地扣在了双腿上,
“臣妾来时匆忙,也没准备什么东西,不如等下叫人回宫取来,再送给皇后娘娘也不迟......”
“你是没准备还是舍不得?”宁婉霜讪笑着截断了惠妃的话,垂眸瞥了一眼她攥起小拳头的右手,语气颇为嘲弄道:“你那右手食指上,不是成日都戴着一枚红珊瑚戒指吗?”
闻听此话,惠妃遽然色变,
“这不行......这是皇上给我的,我怎能......”
“哈哈哈~”宁婉霜笑声恣肆,抚着鬓角愈发慵懒道:“这宫里头后妃佩戴的一应一物,有哪个不是皇上赏赐的?怎就属你金贵了?”
颖妃也顺势沉声道:“惠妃,你这是故意要给皇后娘娘一个下马威吗?”
“臣妾......不敢。”
惠妃紧抿薄唇,眼底满是不舍与不甘,
可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她,她又能怎么办?
只得十分缓慢地将戒指摘下来,由着婢女忍冬将其奉给昭华。
昭华收下后唇角泛起的笑意更浓,立马将其戴在了食指上比了比,赞不绝口道:
“难怪妹妹舍不得,瞧着这红珊瑚鲜红如血,成色与皇上送给宸贵妃姐姐的大珊瑚相比,也是不相上下。”
说罢也不理惠妃的反应,听得一阵惊雷后,
转而抬眸看向窗外,又说:
“瞧着这雨等下就要大起来了,姐妹们也早些回宫去吧。”
后妃齐齐告退,唯有惠妃迟迟不肯走。
云妃路过她身旁的时候还叫了她一声,可她却说她还有些体己话要与昭华说,让她们先走。
只等人散尽后,昭华眉目舒然睇着惠妃,柔声问道:
“妹妹还有什么事儿吗?”
惠妃面色骤然阴沉下来,也是懒得再在昭华面前装下去,
她起身上前两步,正立于堂下后,倏然向昭华伸手道:
“把戒指还给我。”
“原来妹妹是舍不得这枚戒指?”
昭华缓缓将戒指从食指上摘下来,拿在手中摩挲把玩着,
“本宫见这戒指妹妹日日都佩戴着,许是戴得久了生出了感情来?也罢,君子不夺人所好,妹妹既然舍不得,那本宫便将它还给你。”
说着探手向前,作势欲将红珊瑚戒指还给惠妃,
却在惠妃刚要上前接下时,昭华竟忽而松手,由着戒指跌在地上。
珊瑚质地脆而硬,与同样生硬的大理石地砖碰触的一瞬,便崩裂成了两半。
“哎呀。”
昭华抚着胸口,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瞧本宫笨手笨脚的,真真儿是不小心了。”
说话间,还不忘冲惠妃挑起入鬓长眉,似是在挑衅一般。
“宋昭!你......”
惠妃把这戒指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她也不顾着自己七个月的身子了,忙蹲下身来将碎成两半的戒指拾起,用力握在掌心,登时红了眼。
忍冬连忙搀扶她起身,“娘娘这是做什么?您有着身子,可仔细伤着自己!”
哪知惠妃突然发了性子,她方起身,就用力一把将忍冬推开,继而怒目而视端坐上首位的昭华。
她气极了,娟秀的五官扭曲在一处,狰狞如发了疯的兽,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吗?”
惠妃步步逼近昭华,却被小福子与云杉横在面前拦住了前路,
她眯着眼打量着昭华,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
“你究竟有没有失忆,你自己心里头有数。张太医能在静安侯府上躲多久?
你最好盼着他这辈子都别回宫,否则别说是这皇后之位了,你犯下欺君死罪,把皇上当成猴耍,你这条命到时候还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之数!”
撂下这番狠话后,惠妃用力推搡了一把小福子,转身便要走。
她足下生风,直至行至正殿门口,正欲开启宫门之际,忽而听身后传来昭华柔婉的唤声,
“惠妃妹妹,你瞧这是什么?”
她一愣,不耐回头之际,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小腹遭了一记重力的顿击。
那痛感让她眼前一黑,足下吃不住力跌坐在地上,
少顷缓过劲来,才见是昭华左手拿着一根掀帘棍,正含着阴鸷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睇着她。
“宋昭!你......你竟敢谋害皇嗣......啊!”
‘啪’
不等惠妃说完,昭华手起棍落,对准了她的小腹,又狠狠地落下一棍。
“本宫为何不敢?”
昭华还要再打,忍冬也是被这场面给吓傻了,
她飞扑过去护在惠妃身前,哭着喊道:
“皇后娘娘!我们主儿有着身孕,您怎能这般打她?”
昭华默然不语,暂且停手,
只等小福子将忍冬强押到了一旁去后,她才看见惠妃身下淌出的血迹,已经晕红了她淡青色的裙摆。
惠妃紧咬牙关,手捂着小腹,表情异常痛苦,
她死死地瞪着昭华,额头浮汗如豆大,已是说不出话了。
昭华平静地垂眸,居高临下,犹如赏玩一只蝼蚁一般睇着她,
“笑啊,你不是最喜欢对着本宫嘻嘻嘻了吗?”
话罢,眼神倏然发狠,又是使足了力的一棍,抽打在了惠妃的小腹上。
和着惠妃凄惨的痛叫声,昭华戾色向她,高声呵斥道:
“你怎么不笑了?本宫让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