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好!甚好!”
萧景珩的朗笑声于殿外传入宋昭耳中,
从他的语气就能听出来,他对这个孩子,也是十分满意的。
等笑声落下后,宋昭便见萧景珩推门而入,满面喜色地走到榻前坐下,牵起她的手捂了捂,道:
“昭儿,你为朕平安诞育了一名贵子。”
他毫不避讳将‘贵子’二字宣之于口,
与昔日萧贵人诞育蛇胎之际,态度截然不同。
“辛苦你。”他拍了拍宋昭的手背,又低声说:“今日的事原是朕不好,要你平白无故遭了这样的罪。”
才生产完的宋昭看上去很是虚弱,
但她还是扯着嘴角凑出了一记笑来,摇头道:“皇上莫要自责,臣妾和孩子不是都好好儿的吗?”
“对,都好,一切都很好!”
也不知萧景珩是太过欢喜,还是醉意尚未完全退下去,
当下说话听着有些语无伦次的。
今日宋昭是在萧景珩寿宴时临盆的,列宴的女宾自然也一并跟来了长乐宫查看情况,
皇后携众后妃入内时,宸妃越过她一个身位,走到了她前头,
正瞧见萧景珩紧攥着宋昭的手,将她视若珍宝柔声安抚着,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但她还是压下性子,对宋昭淡淡地说了一句,
“恭喜你了。”
皇后也说:“懿嫔平安得子,是天大的喜事了,瞧皇上欢喜的,本宫也实在替懿嫔高兴。”
后妃们陆陆续续对宋昭说了道喜的话,唯有一人猫在角落里不作声,但她却是最得宋昭注意的。
容悦立在内寝门口并不往里头凑,
她本就身段高挑,踮起脚尖就能在人群中冒出头来,
她只看了宋昭这憔悴模样一眼,泪水便已然决堤,
只怕要再让她说些恭喜的话,便要哽咽了。
宋昭心里明白,即便容悦什么都没有说,方才闻得她骤然早产的消息,肯定也要容悦担心坏了。
于一片恭贺声中,江德顺也讨巧地说:
“奴才给皇上、懿嫔娘娘道喜!贵子生辰恰与皇上生辰在同一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主大吉祥瑞!”
闻言,萧景珩笑得更开心了。
他着人将孩子抱上前,和宋昭一并逗弄着,
惠嫔也凑上前来,对着小皇子咯咯笑个不停,
“这孩子生得可真漂亮呀!像皇上,也像宋姐姐,雪白的跟个瓷娃娃一样~”
她伸出手想要摸摸孩子,可指腹才刚触碰到孩子的手臂,就见她乍然一惊,立马将手收了回来,
“呀~他好软和啊,像个棉花似的~”
惠嫔自个儿也像个孩子,一惊一乍天真之语,逗得旁人忍不住发笑。
萧景珩也说:“你宋姐姐本就肤白胜雪,肌理柔软,这孩子是个聪明的,专挑着父母的好处集在身上,让人心疼。”
惠嫔笑,“宋姐姐为皇上诞育贵子十分辛苦,皇上可得好好儿奖励奖励宋姐姐~”
“那是自然。”萧景珩思忖少顷,便扬声下旨道:
“懿嫔诞育贵子,朕心甚悦。长乐宫上下赏俸六个月,前朝休沐三日,赦天下。”
说着轻抚宋昭鬓边散乱的额发,无限疼惜地说:
“这几日,朕好好陪陪你。”
无论是前朝休沐,还是大赦天下,这些都算是无上荣宠,
从前先帝在位时,也是在皇后诞育下嫡子时,才有这样的待遇。
可这样的赏赐虽然看起来风光,但细细一琢磨,却又不尽如人意。
宫中妃位四角空缺,旁人都以为宋昭此番若诞下皇子,萧景珩龙颜大悦,必会将她晋为妃位。
可这会儿听来,萧景珩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众人多少有些诧异,
而只有宋昭心里清楚得很,
萧景珩之所以这么做,怕不是又是一番试探,
他是想看看,宋昭到底是不是和她所表现出来的一样,那般淡泊名利。
于是宋昭脸上丝毫不见异样,反倒笑得开怀,
“能得皇上陪伴在身旁,于臣妾而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赏赐了。臣妾多谢皇上!”
后来太医说宋昭方生产完,还需多多休息,
萧景珩便将小皇子交给乳母带去配殿哄着,继而随众后妃一并出了内寝,对宋昭说明日一早再来看望她。
人潮散去,宋昭轻抚瘪下去的小腹,尚还觉得今日种种仿若幻梦一场,
虽然这幻梦,原本就是她一手编织的:
于萧景珩生辰这日早产生下贵子,是宋昭一早就谋算好了的。
她的产期本就在九月底,距离萧景珩生辰不过短短十日,孩子已然足月,提前生产也不会因着胎里不足有什么损伤。
这一年里启朝接连打了胜仗,萧景珩心中欢喜,于寿宴之上必然会贪杯,
宋昭便于中途借故说要出去透透气,
出了桐花台,她故意来回闲逛着拖延时间,
她知道萧景珩有多紧张她的肚子,久不见她回来,定会亲自来寻。
他喝了那么些酒,脑袋多少有些不清楚,
到时他但凡与宋昭有零星半点的肢体接触,宋昭便会顺势摔倒,将她早产一事赖在萧景珩头上。
如此一来,
此胎若是得男,是贵子之余,又和萧景珩是同一天生辰,是为护紫微星的大吉之兆,有着这些加持,这孩子日后必定前路坦荡;
倘若此胎为女,也不打紧。
宋昭只管在早产后装作虚弱很久,要萧景珩觉得这一切都归咎于他,更要这男人对她百般怜惜。
所有的事,宋昭都算计的清楚明白,
可唯有一事,却完全超乎了她的意料......
那便是容悦与萧景琰之间,竟有着那样一层不可言说的关系?
这两人怕不是疯了,
皇宫禁院,若非今日宋昭早产赖上了萧景珩,他再往前几步,怕就要撞破了容悦和萧景琰的隐秘事儿,
依着萧景珩好面子的性子,一旦要他发现了此事,哪里还会留给他们活路?
宋昭深思下去,只觉得头疼,
正巧云杉端进来了一碗汤药,
“娘娘,这是清宫的汤药,您服用下,便能早些将胞衣排出来。”
宋昭接过碗盏,顺势在云杉的手背上拍了拍,
“你今日做得很好。”
云杉定声道:“有奴婢在,谁也别想伤着娘娘半分!”
宋昭忍着苦味服了药,小福子则十分点眼地递给她一块蜜饯,
她接下蜜饯送入口中,又问云杉,“那把剪刀......你是瞧出了什么猫腻?”
“只瞧着不像是奴婢准备的那把。”
云杉将剪刀取来奉给宋昭,宋昭便让小福子瞧瞧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小福子看过后,瞬时皱起眉头来,
“回娘娘,这剪刀的刀刃上有许多铁锈!因着颜色被特殊处理过,瞧着和刀刃的颜色相同,所以不易察觉。
幸好今日云杉机警,没有让婆子用这剪刀来为娘娘铰断脐带,若是用了......那么娘娘和小皇子,便都极有可能患上七日风......”
他缓一缓,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怕道:
“那七日风可是药石无灵的绝症,一旦染及,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