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膳的内监叫做小安子,他来的很快。
来时,舒妃晚膳的留样也已经被端来了正殿,整齐摆放在众人面前。
小安子将这五道菜品一一品尝过去,最终停在了那道乌鸡人参羹前,将鸡肉、人参和汤羹反复吞吐了七八次,
每一次尝膳,他脸上的表情就凝重一分。
最后在有了十足的把握后,他才对萧景珩说:
“回皇上,这道乌鸡人参羹有问题。这里面除了主材与调料外,该被人掺进去了分量不轻的五味子、三棱、红花、附子、桃仁......以及藿紫草。这些都是活血化瘀之物,且藿紫草还会将它们的药性最大程度的催发出来。舒妃娘娘如今怀胎七月,这些东西是一点都占不得的。想来娘娘今日落红,正是因为服用了此羹的缘故!”
此话一出,立马引得在场诸人一片哗然,少不得要窸窣议论两句。
宋昭默默站在一旁观察着萧景珩的表情,心里也觉得蹊跷:
谁不知道舒妃的肚子里揣了个元宝,现如今是后宫里最金贵的。
竟然还会有人胆子大到,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来戕害她?
后来议论声大了些,皇后见萧景珩的表情已经十分难看了,于是端出了皇后的威仪来,怒道:
“都给本宫住嘴!”说着凤目横扫清月,“说!这些个脏东西,是怎么混到舒妃的饮食里去的?”
“这......奴婢也不知道。可是这汤羹确实是奴婢看着宫人烹煮的,没有让外人接触过。汤羹所用的食材,乌鸡是御膳房送来的,人参用的是野山参。”
清月说着看向了皇后,“就是......就是当日李常在送给皇后娘娘,而皇后娘娘又转送给了舒妃娘娘的那只野山参......”
皇后听了这话,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李常在更是有些紧张地卷动着手中的绢帕。
萧景珩冷着声音说:“去查。”
乌鸡是一整只炖下锅的,已经无从彻查它本身是否干净。
而李常在送来的野山参,煲汤的时候却只用了三分之一有余,余下的就拿回了库里存着。
江德顺将野山参取来,交给了小安子和褚院判一同查验,
这一查,立马就发现了端倪。
褚院判将其中一根较粗的人参根须剪断,众人才发现,这人参竟然有的根须是空心的!
褚院判将虚空的根须立起来,立马就有暗红色的粉末被从里面倾倒了出来。
细细检查一番后,听他对萧景珩笃定地说:
“皇上,这些粉末便是由安公公所说的那几味活血化瘀的药材研磨而成......”
这下事情立马明了,
问题就出在了这野山参上。
霎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李常在。
她被这么多双眼睛持怀疑的目光盯着,瞬间慌了神,双膝砸地大呼冤枉,
“皇上明鉴!皇后娘娘明鉴!这件事不是嫔妾做的,和嫔妾没有关系!嫔妾和舒妃娘娘无冤无仇,嫔妾为何要做这种事?”
她深呼吸两口气,忽而想到了什么,忙道:“况且这野山参原本是嫔妾要送给皇后娘娘的,只是皇后娘娘用不了,这才转增给了舒妃娘娘!这突发的事,嫔妾如何能未卜先知!?”
她虽然嘴笨易冲动,但脑子却清醒得很。
当日这野山参,确实是皇后当着众人的面,说要转增给舒妃的。
如此一番解释,倒将她的嫌疑洗脱了不少。
众人沉默之际,却听宸妃阴阳怪气地说:
“呵,满宫里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有心疾,不能用人参补气,你偏还故意挑了这东西送?谁知道你是不是算好了皇后娘娘会将此物转赠给舒妃?总归这东西是你送的,你就是说破了天去,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
宋昭听了宸妃这话,暗道一声厉害。
不过三言两语,就能将矛头重新扯回李常在身上,
便在此时,在内殿帮舒妃滑胎的太医捧了个盖着红布的托盘出来。
阵阵腥臭味从红布底下飘出来,任谁都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太医跪在萧景珩面前,哭着说:“皇上节哀。舒妃娘娘替皇上诞育了一名小皇子......只可惜,皇子出生既夭折,救不回来了......”
萧景珩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用力咬着后槽牙,太阳穴突突跳着,蔓着血丝的眸子看着吓人。
皇后扬绢拭泪,摆手示意太医将‘皇子’先带下去,而后哭着劝慰萧景珩道:“皇上也别太伤心了,这件事......”
‘嘭’
没等皇后的话说完,萧景珩便举起手边的茶盏摔碎在地。
众妃惶恐难安,齐齐跪地道:“皇上息怒。”
萧景珩不予理会,压着怒火吩咐道:
“江德顺!带人去彻查瑶华宫!”
跪在人堆里的宋昭,用眼尾的余光扫视着四下。
萧景珩的愤怒与悲怆被她看在眼里,
跪在她旁边的李常在身体抖得厉害,吓得脸上都没了血色,
而内寝里,也开始断断续续传出了舒妃的哭声。
这后宫向来是吃人的地方,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舒妃谨慎成那样,到头来,还不是黄粱一梦,落了一场空欢喜?
后来约莫一炷香不到的功夫,江德顺就带着御前的人折返了回来。
而在他手中,也多出了一个淡青色的锦囊。
“皇上......在瑶华宫搜到了此物。”
褚院判打开锦囊查验了一番,证实了里面的东西就是谋害舒妃腹中皇嗣之物。
萧景珩拿过锦囊来,将它用力砸在了李常在了脸上,
“人赃并获的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常在惊恐地看着落在她面前的锦囊,怔忡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常在会被萧景珩严惩之际,
江德顺忽而对萧景珩解释道:
“皇上,这东西确实是从瑶华宫搜出来的,但却不是在李常在所住的东偏殿,而是......”
他目光缓缓落在了宋昭身上,有些为难地说:
“而是在宋常在的西偏殿找到的。”
闻言,宋昭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耳边嗡鸣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