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市局斜对角的一家招待所里——
走廊的灯光打出了两道成年男人的侧影,拉近一看,一个是市局吉祥物魏远小同志,另一个则是从市局出来就一直脸色不太好看的肖煜警官。
“煜,煜哥……”
小同志低头抠着手指,看起来十分局促:“要不,要不我还是找别人吧,就,就不麻烦您了。”
说着脚下抹油就要开溜,却被一脸不耐烦的肖煜提着后领子拽了回来。
“这个点你找谁去,谁家没点急事,你赶紧去,于薇这里我看着。”
“啊?”
“啊什么,还不快走?”
魏远被拎鹌鹑一样地拎到了楼梯口,只好扒着扶手巴巴道:“那,那谢谢煜哥,下次您的执勤我来替。”
“不用,照顾照顾你们新人没什么。”
肖煜摆摆手,想了想,又道;“对了,老萧出事那次我话说重了,别往心里去,都这么过来的,不过以后你还是要多努力,要知道作为一个刑警外勤,很多东西迟早要自己面对,没人能一直护着你。”
魏远一怔,信誓旦旦地点头:“我……我知道了煜哥,上次您说得都对,是我太没用,我以后一定好好努力。”
说着,小同志突然一个快一百八十度的鞠躬:“谢谢煜哥。”
然后抹着眼泪走了。
肖煜:“……”
这家伙……泪腺是真够发达的。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靠在墙上点起一根烟,继而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道江以谦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一墙之隔——
“不,不要,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不要,不……”
陷入噩梦的于薇冷汗连连,身体不住地抽搐着。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漆黑封闭的囚室,寒冽冽的匕首抵上她的脖子,就要割开血管放出里面滚烫的鲜血,她的后背已然抵到了墙壁上,退无可退,只好紧紧地闭起了双眼。
“不,不要……”
男人拍了拍她的脸颊,表情有点可惜:“谁叫你听到不该听、看到不该看的了呢,来吧,送你上路。”
利刃迫近血管,死亡的阴冷兜头而下。
“啊——”
分毫之差……
“阿亮,老板找你。”
文秀的年轻人鬼魅般出现在了行凶者的身后,微微靠着墙,平淡又冷漠的扫了两人一眼:“这里我来。”
阿亮“呦”了一声,毫不怀疑地把手里的刀递了过去:“那就交给你了小牧哥,我……呃!”
“刷——”
血光冲天!
只见那匕首在年轻人手中极其利落地一翻,横扫喉管,简单却要命,阿亮未来得及出声便翻了白眼。
“你……”
年轻人也不管一头一脸的血水,木着脸把她从地上硬拽起来:“走!”
“牧……牧哥。”
“少废话。”
那人推她一把:“沿这条路十分钟出去,拦车报警,想活命就跑快点,听见没有。”
“跑!”
……
“啊——”
于薇猛然从床上坐起,抱住头缩成了一团。
“不,不!”
“咚咚咚……于薇?于薇你没事吧……咚咚咚……”
“咔哒”
门,开了。
……
第二日清晨
“呜哩呜哩呜哩——”
“带走带走。”
“方队,方队您冷静一下方队,您不要为难我们方队。”
招待所走廊上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拦着一脸怒容的方衍之,直到载着某人的车门关闭绝尘而去,他们才各自退了回去,三三两两地散开。
方衍之一拉领子,回头冲后面站了半天一动不动的赵局气急道:“现在事情还什么都没查明白,你们犯得着给肖煜上铐吗,赵局,您老倒是说句话啊,您真相信人是肖煜杀的?”
于薇死了,割喉,死亡时间,凌晨一点左右。
见人群哗啦啦地走远,赵安清脸色极不好看地推他一把:“你就他妈的给老子消停点吧,我相信,我相信有个屁用,于薇死的208房里根本没窗户,监控显示从这扇门里进去过的就肖煜一个人,他十二点四十一进去,凌晨一点人就死里面了,然后法医鉴定为他杀,你倒是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啊,要不然你让我怎么交代,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我不相信?是那么回事吗。”
赵局说得这些方衍之心里又何尝不明白,但那是相识十年的同窗加兄弟,更何况出了江以谦的事后,他又怎么可能冷静如常地公事公办。
过了许久,他才低低地道了一句:“我会查清楚的。”
江以谦的事已是遗憾,肖煜无论怎么样他都要保住。
谁知赵安清突然打断他:“回避原则,肖煜这事你别管了。”
“什么?”
方衍之瞪大双眼险些跳起来:“赵局!”
“行政回避范围,与当事人有亲密友谊的,应当回避,此案暂交连绵,不必再说。”
“赵……”
赵安清此举到底是存了照拂之心的,方衍之和顾连绵什么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把案子交给顾连绵,也就是间接把所有消息默示地透露给了方衍之,这已经是赵局长所能通融的最大极限了。
方衍之正要再说,从警车离去那个方向走来的顾连绵拽住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眸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这种处理方式已是最优,再纠结下去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说不定还会变糟。
“交给我。”
她说。
……
“初步判定死因为颈动脉外伤性破裂导致的瞬间死亡,凶器应该是一把长度20厘米的短刃刀具,死者外伤在三天以外,除此并无新扭打反抗造成的剐蹭伤,其他待回去进一步尸检。”
法医科泰斗周老坐镇现场,将之前对赵局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顾连绵点了下头,在刑摄“咔咔”一片的声音里陷入了沉思,姣好的面容依旧是毫无表情一派冷静,却没有人注意到在那双漆黑的眸中,一闪而过的难过和懊悔。
昨天还是她亲自带回来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却因为私事把她交给了别人,要是昨天晚上再来看一趟,是不是就能问出些什么,提早防备,于薇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她的疏忽,又是她的疏忽,三年前婷婷、李川、还有老师的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三年了,她根本毫无长进,为什么就不能再仔细一点,为什么就不能再谨慎一点,为什么……
床上躺着的于薇死状凄厉,双眼空洞,死不瞑目,原来纤细修长的脖颈上横贯了一道可怖的血盆大口,鲜红的血液飞溅得到处都是,洁白的床单和墙壁如红梅泼墨,艳丽惨烈。
顾连绵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颤起来。
于薇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是她……
“我们都是普通人,永远不知道谁会在下一刻犯罪,没有那么多的防患于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差一点……”
白发苍苍的周法医拍了拍她的肩膀,口气难得褪了平时的严肃方正,变得有些温和起来:“后面的我就不说了,这是你自己对别人讲的原话,小顾,对自己不要过于苛责了。”
她自己的……原话?
是了,好像是在一个实习警察与目标擦肩而过却没发觉,最后耽误了案子自责不已,自己对他说过的。
没有那么多的防患于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差一点,而我们注定要带着这些由于良知的存在而引发的种种负面情绪,与那些恶魔们奋战到底,这样,才能阻止未知的下一个……受害者。
周老什么时候听到的?
顾连绵轻声道了句“谢谢”。
“记得就好。”
周法医指挥着两个实习生将尸体放进裹尸袋,临出门前回了次头:“我们都等着你为肖煜昭雪。”
颤抖的手指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我会的。”
她一定会的。
事情从昨天她把于薇交给魏远开始,于薇的戒心很强,是以一直都没有问出什么,把于薇安排到这家招待所后本来是魏远看着,后来魏远的父亲被车撞出了点轻伤,正好肖煜路过就替了魏远,魏远整个晚上都在医院,这有多份目击证明。
顾连绵绕着整个房间走了一圈,尽管已经知道可能不大,还是吩咐其他人搜寻一下有没有密道的存在。
的确除了那扇门外没有其他出口,于薇被发现死亡是今晨六点吴大海来替肖煜,顺便给于薇带早餐时,监控录像完整,从昨晚八点到今早六点出入过208的除了于薇便只有肖煜一个人。
顾连绵百思不得其解,眉头凝得越来越紧,突然蹲下来定定看着掉落在地的一个紫色吹风机。
于薇被杀之前应该刚洗过澡,从浴室出来……
她走过去,还原着于薇当时的行动路线。
俯身,插上吹风机插头,起身……对!应该就是这一瞬间,凶手从床侧跃起,横劈一刀。八壹中文網
从血液喷溅痕迹可推理出凶手身高在177到182之间,偏瘦,凶器为短刃刀具,刀口干净,惯犯,无感情宣泄特征,灭口目的式杀人。
她在场中一扫,叫来了一个体型与凶手差不多的实习警过来配合她还原了一遍当时所有的动作轨迹。
横劈一刀……等等!
顾连绵的手摸上拐角一处放置管道的突出墙体,那侧棱上存在一个极其微小的豁口,手臂发力由于空间限制造成的剐蹭,手腕处的坚硬物体,凶手为男性,会是什么?
“喂?”
她拨通电话:“检测肖煜腕部是否存在金属残留物质。”
是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