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尸斑鲜红、头部及肘关节出现严重假创裂,心外膜有瘀点性出血现象,存在创口出血、水肿、血管内血栓形成、血浆渗出、水泡内含蛋白和白细胞、创面痂皮形成、创底组织有炎症反应等现象,排除死后焚尸,初步断定为自焚,血液中含有高量酒精和不明化学合成剂,待进一步提取。”
“好嘞知道了周老,就麻烦您接着辛苦一下了,最好能尽快验出这化学试剂的合成成分。”
送走了周法医,萧挽把手中的报告单递给顾连绵,道:“看看,你怎么看的?”
顾连绵仔仔细细地读完了每一个字,抿了抿嘴,才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来:“毒品。”
“毒品。”
与此同时,一道大家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炸得众人一个激灵。
众人往门口一看,得,这不是他们这会子应该挺尸在医院里的方大队长嘛,医院到底是没把这个祸害给看住,让他溜出来了。
“衍之?你怎么来了。”顾连绵看着这个都“残花败柳”了还不忘出来瞎折腾的作精,心中的感觉……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你有个很皮的儿子,你想管又管不住,又不能下手去掐死,其中之心酸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幸好方衍之不知道她此时的心理想法,这要是知道了,得多糟心啊——我想追你当媳妇,你却把我当儿子……人间不值得啊。
见众人都卯足了火力准备对他开骂了,方衍之忙道:“这不是医院跟体育公园离得近嘛,我大早上吃完早餐在那遛弯呢,就不小心强行围观了。”
……您这弯溜得可真寸。
“不愧是方队啊,溜个弯都能溜到犯罪现场去。”顾连绵冷哼一声,道出了大家心□□同的感叹。
方衍之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顾连绵在旁人面前一直是都温和有礼、进退有度,话都不曾说重过半句,像这样尖酸地讽刺人……还真是头一遭。而这所有的不一样,都是因他方衍之而生的,这是不是说明,在连绵心里,他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
只可惜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他多想,只好把这份快漫出心头的甜蜜强行压下去,將心思转到正事上来。
“嘿嘿”方衍之讪笑了两声,道:“你们别忘了,伊甸园之后,可是还有一部分新型毒品下落不明呢,对了,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我已经让肖煜阿展去查了。”萧挽打量了他一眼,因为少的可怜的睡眠,脑壳疼得已经懒得跟他计较了,便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别来瞎添乱。”
“真没事儿了,何况这次由您萧大队长指挥,我就打打下手。”方衍之笑了一下,偷瞄着顾连绵:“放心吧连绵。”
顾连绵没再搭理他,脸色却冷下来了,公事公办地开口道:“如果真的是毒品致幻导致死者自焚的话,我建议申请并案。”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挽翻来覆去地翻着她自己手里的那份报告,语气里透着无法掩盖的疲惫:“不过要等周老爷子验出来再说,还有老方,你执意要参与我不拦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悠着点。还有关于伊甸园那天的事情我和连绵做了个初步调查和整理,你想了解的话桌子上自己拿,细节问连绵。”
“知道了。”
“铃——”一旁的电话响了。
“喂……什么……成,知道了,马上过去。”萧挽放下电话,整张脸都垮下来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青东路那边又出事了。”
方衍之皱了皱眉:“怎么了?”
“青东路那边有个男的忽然发狂,拿菜刀把自己老婆孩子砍死了,分局那边从他血液里提取到了□□,于是也报到我们这来了。”
几人心头一凛。
□□——原来是一种拟肾上腺激素药,后来研制出了提取技术后……也是□□最主要的成分。
自焚、发狂砍人……这样的毒品,到底在市面上流出去了多少,若是落到有心人的手里加以仿制,那么后果将不可想象。
“这样老方,我和连绵去青东路,你呆在局里……”
“别呀老萧。”方衍之打断了她:“我现在还是未复职人员,何况这案子一开始就是你指挥的,还是你在局里吧,其中伊甸园那边的信息我也不知道,呆在局里没多大用处,你留着,我和连绵去。”
“可是……”
“别可是了挽姐。”顾连绵把萧挽按回到椅子里:“衍之说得对,短短一天之内已经接连爆出两起案子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你还是留下为好,我会看好他的,不让他瞎折腾。”
“小挽,听他们的吧,你要是放心不下我跟他们一起。”林浩扬附和道。
“好吧。”萧挽妥协了:“不过你俩现在这个战斗力太低了,我怕出什么意外,让林哥和大海跟你们一起去吧。”
“木得问题。”方衍之笑了:“连绵,走了。”
……
“哎方衍之,我说你看资料归看资料,你老往过来靠什么。”
顾大专家在无数次推开某个毛茸茸的脑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炸毛了,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毛病。
“不是连绵,你看我一个伤残人士,虚弱无力嘛你理解一下。”方衍之接着锲而不舍地往过凑,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嗓子。
……话说你不是外伤吗?
“啊?”坐在前座的吴大海一脸惊奇地转过来,特别实诚地道:“方队你不是上次被炸开花了还能活蹦乱跳的吗?这不至于吧,方队你是不是没以前小伙子的时候身体好了?”
看看这孩子……多么欠扣工资啊。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方衍之怒道,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他这里都呆了一群什么乌七八糟的牛鬼蛇神啊,还能不能让他活了。
以前小伙子的时候?他现在就是老男人了吗?还有,什么叫炸开花了,当他方衍之是炮仗啊,这么能你倒是炸一个给我看看啊。
“完咯大海。”林浩扬边开车边和和善善地笑:“大海呀,你方队以后怕是要给你穿小鞋喽。”
“啊?为啥呀,我没迟到没早退坚决贯彻领导们的每个指示,我也没得罪方队呀。”吴大海摸着他的寸头,壮得跟牛一样的汉子一脸委屈。
林浩扬莫测高深地笑笑不说话了。
“为啥呀为啥呀……”
“闭嘴。”
“方衍之我警告你,你再靠过来我就给你头拧掉。”
“哇连绵,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大的手劲呢?”
“方队为啥啊……”
“闭嘴。”……
林浩扬微笑着,那双不怎么特别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显得温润无比。
青东路
几排半新不旧的家属楼一排排摆开,横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家属院里……算不上富丽堂皇,也称不上有多穷酸,总之,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住宅区。
大妈们领着自家的小孩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满眼找到八卦的好奇和兴奋——她们充其量也就与几个来开锁和给她们断官司的几个片警打过个照面,哪里见过如今这配上真枪实弹的大场面,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哎知道不,就二单元三楼的那两口子,那女人一看就不安分,跟人偷情让人丈夫当场拿菜刀给剁了,连孩子都没放过。”大妈甲磕着一把瓜子。
“那杀千刀的啊,有什么事干什么冲孩子使啊。”大妈乙边打毛衣便声讨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妈甲扔掉自己手里的瓜子皮,眉飞色舞地道:”那孩子铁定就不是他的呀,你也不看看,他俩长的那像吗?”
“不是不是,她说得不对,我就住他家楼上,我知道得可一清二楚的,这事还得从他那势利的丈母娘说起……”
顾连绵:……
方衍之:……这曲折离奇的情节,大娘们好想象力啊。
“哟,这不方队和林哥吗。”一个穿着警服的小伙子热络地迎上来:“听说方队你受伤住院了,这怎么没好利索就过来了。”
“东子,真是好久都不见了,上次说了跟老哥一起喝酒,不讲信用啊。”
方衍之挂上了他一贯应付外人的痞笑,看起来热情亲切,实则眼底疏离无比。
“哟,给忙忘了,弟弟的错,等方哥你伤好,我一定补上。”
这个叫东子的小警察看起来挺精神,长得也有几分憨气,但一双油滑无比的双眼闪着精光,就很难让人生出什么好感。
顾连绵心里轻笑了一下,这样的人,衍之应该挺看不过眼的吧,难为他还要在这里演什么兄友弟恭的场面,真不知道他自己嫌不嫌憋屈。
方衍之那种人,本是应该是心直口快无所顾忌的,却非要让这世故给包上了一层圆滑的外衣,说着违心的话,做着不情愿的事……但这世道,谁又不是如此呢。
都是在自己的本心和世道的规则之间摸索出一个平衡点来,好各自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