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干嘛去啊你,不是你倒是把伞拿上啊,连绵——”
可惜人早都没影了。
方衍之回想了一遍方才二人的对话,心想她不会给自己买红花油去了吧?
从来打碎牙都能和血吞的方衍之哪受过如此温柔的对待,他一向被人当做打不倒的变形金刚,再苦再疼也只是自己咬咬牙挺过去,自从他的亲人相继离世后,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过。
她的缜密她的坚韧她的正义她的温柔,连绵是个多好多好的人啊。
这下就连迟钝如他,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对那个永远温和浅笑着的女孩子的感觉,他想——他应该是喜欢上她了。
不知所起,却敢许长久。
对了,连绵刚才出去没打伞。方衍之一拍自己的脑袋,也不管手腕上折磨人的痛意了,翻了把伞出来就往楼下跑。
结果在小区门口碰到了淋成落汤鸡的顾连绵,纤细瘦弱的女孩顶着他的风衣跑得飞快,却还是整个人都湿透了。
顾连绵看到方衍之后一愣,随即怒了:“方衍之你这又是出来作什么,你是嫌疼不死是吧。”
方衍之把伞向她那边靠过去,脸色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变得惨白,眼睛却闪着异样的光彩:“有生之年我居然能见到你发火。”
“你简直有病。”顾连绵实在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现在还能这么不着调,干脆疼死算了。但想的和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她还是认命地扶着这个“作精”往回走。
“你给我安分呆在这。”顾连绵将人扔在沙发上,恶声道:“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在长这么大之前没被自己给作死。”
“你这不是没拿伞吗,我哪忍心让你淋着啊。”方衍之可怜兮兮地凑过去:“不过别说,我这伤好久没有这样疼过了。”
有的时候吧,装可怜也是一项不得不会的技能。
比如我们的顾大专家就秒心软了,转过身倒热水去了。
“连绵你要不先洗个澡换个衣服?别感冒了,前几天我买的一套新的还没穿过呢,你先将就一下?”
顾连绵端着个盆走过来,无奈道:“你怎么还有心情管我呢,一会再说吧也没那么娇气,现在首要是先处理下你的伤。”
“哦”方衍之拧不过她,只好取下了护腕。
!!!
那手腕上牙印模样的伤疤直直刺进了她眼里,顾连绵仿佛突然被定住了般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她才缓缓开口:“你这个疤是哪来的?”
“啊?这个啊。”方衍之由于疼痛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他想了想,道:“好像是十二三岁的时候一个孤儿院的小姑娘咬的。”
顾连绵低着头为他擦红花油:“她为什么咬你?”
“那小姑娘不知道受过什么刺激,老爱自残,我一拦她她就咬我。”方衍之这回说话流畅了许多,显然是抹上的药起了作用。
“那你还拦?不是傻吗。”顾连绵笑笑,往他的手腕上敷上了热毛巾:“现在都能看出怎么明显的疤,当时是咬了多用力啊。”
“那小姑娘还真挺狠的,当时我以为她都给我咬断了。”方衍之也笑:“不过拦还是要拦的,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纯粹就是看不下去,那么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搁哪家不宝贝着啊,非孤苦伶仃地到了孤儿院。说起这个,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应该过的不错,而且绝对挺感谢你的。”
“那倒不用。”方衍之摆手:“我这阵好多了,你赶紧去洗洗吧,你要真感冒了我罪过就大了,我说的那套衣服就在门后的手提袋里。还有今天都这么晚了,你就在我这的客房将就一晚吧,客房床单我是新换的。”
顾连绵看看外面的天色,知道自己就算要回去方衍之也一定是不让,费那个口舌还不如索性就听了他的,何况他那个情况,还是留下来照看一下比较好。
想着她点点头,道:“好,我先扶你回你卧室,我你不用管。”
方衍之嘿嘿地傻笑:“好好好,你你自便啊,别客气,乐意干嘛干嘛。”
“睡你的觉去吧。”
……
“你住手快住手。”少年死死拉住了女孩的手,不让她再伤害自己:“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别这么伤害自己。”
女孩没有理她,只是剧烈得挣扎着,苍白瘦小的手臂上有着一道道拿指甲抓出来的伤口,血淋淋的甚是吓人。
少年也任她拳打脚踢的就是不放手,好脾气地道:“你先冷静一下好吗,哦,对了,我带了我最喜欢的书,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啊……还有还有,我最喜欢的糖也统统给你,你看你看。”
“他强烈的体会到生命的脆弱易碎和包围着这短暂生命的无限的空虚,活着,就意味着吃苦、忍受饥饿和孤独,而死,却并不是一件很难痛苦的事。就像睡着了一样,死,是生命的终结,永久安息。那么,为什么他不肯心甘情愿的接受死亡呢?……”
“‘活着’它应该充满力量,它的力量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热爱生命》中的主人公在那样的绝境下都在坚持,所以你也不能放弃知道吗?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天有没有开心一点呢,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少年的眼睛亮的仿佛藏了太阳,他举起一个一人高的布偶熊,笑道:“我攒了好久钱给你买的,怎么样,喜欢不,喜欢的话笑一个嘛。”
……
也许他不知道,当年的一个无心之举,是如何拯救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有一种人,不管见过多少黑暗,经历多少磨难,都能温暖的一如既往,并带给别人走下去的希望。
“咚咚咚……咚咚咚……连绵哎,醒了没啊,吃饭了……咚咚咚……”
“马上出来。”顾连绵揉着眼睛应了一声,她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是因为昨天那个梦吗?
“原来你就是他啊。”顾连绵喃喃道。
“来来来快尝尝我做的鸡蛋羹。”见顾连绵出来了,方衍之笑着搓搓手:“昨天睡得好吗。”
“挺好的。”顾连绵微微一笑:“我不得不再次夸一下我们的方大队长,您可真是太贤惠了。怎么样,手没事了吧。”
“好了,全好了。”方衍之伸出右手在她眼前迅速晃了几下,道:“这不还得感谢顾小姐的赠药之情呢嘛,小生多谢顾小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
“大清早的又开始造作了。”顾连绵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无奈道:“你这看来是真不疼了啊。”
“人生的意义就在于造作。”方衍之贴心地为她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要凉了。”
“那郁夕颜找到了吗?”
“找到了。”方衍之神色正经下来:“我正要跟你说呢,刚接到肖煜的电话,说郁夕颜是自己回家的,而且她右腿的确骨裂还没好,这跟昨天我们在脚印上提取的信息完全一致,还有,她好像精神出了点问题。一会吃完了咱去局里看看。”
顾连绵点头:“好”
“方队连绵早上好啊。”一进局里,就见苏星余一脸喜气地冲他们打招呼。
“哎呦傻小子。”方衍之在空中点了三下手指,笑道:“这么乐呵,捡钱了?”
“哪呀,我刚得知了一个惊天好消息。”苏星余把手搭在刚过来的肖煜身上,笑得像一只呆萌的松鼠,可爱的让我们的方队……都父爱泛滥了,其实并不,只是看他这么高兴就忍不住想扣他工资。
“哦。”方衍之点点头,扯着顾连绵就走。
“方队你不好奇一下吗?”苏星余急了,怎么还有这么不给面子的。
“不好奇”
“赵局说这案子过了要给咱放三天假。”
“哎?”方衍之奇道:“老头子没事吧,他能给我们放假,别是准备宰了吃吧。”
“要宰也是宰你,在坐的是猪的只有你一个。”肖煜轻笑。
“滚”
有哪个领导的社会地位低成他这样的?没有吧。方衍之暗想:不过他们在局里欺压领导一直是一个传承至今的优良传统,想想老被他气得跳脚的赵大局长,老方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所以方队,党和国家需要你,快去奋斗吧,奋斗完了我们就是自由人了。”苏星余眨巴着眼睛看他。
肖煜意味不明地瞅瞅苏星余,冲方衍之露出个风情万种的笑来:“加油哦方队长,人家的幸福就看你的了。”
方衍之:我是现在吐还是等回吐,太他娘的恶心了。
于是他比了个中指:“死人妖。”
然后同情地扫了苏星余一样,痛心疾首地飘走了:“人间不直啊人间不直。”
顾连绵: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没事你们开心就好,我是一个花瓶我不说话……哎方大队长您倒是慢点走啊,这是去投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