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是过来人，岂会瞧不明白这两个年轻人的心思？
眼前这位千总大人，连她都瞧着都十分的顺眼，就更别说女儿马秀姑了。
她旁敲侧击地笑问了那千总姓甚名谁，家中还有几口人之类的话。
在得知那千总姓伍，两年前承了五城兵马司千总一职，因未出父孝如今尚未婚配，家中只有一位老母后，冯氏就笑得更殷勤了。
于是她非但没有阻止女儿同伍千总的眉来眼去，甚至还有了撮合之意，同意了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往来。
马秀姑刚一离开杂货铺，冯氏这边也终于有了主顾上门。
来人是个收拾得很是利落的妇人，身穿潞绸的褙子，头发一丝不乱地在脑后梳成圆髻，一看就是哪家的管事妈妈。
凭冯氏以往的经验，这样的管事妈妈一出手往往就是大单，因此就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那管事妈妈却不急着买货，而是在店里四处打量了一番，问：“你这南杂铺子好像刚开不久吧？”
“开了也有两三月了，”冯氏便以为对方这是质疑自家铺子的货不好，忙解释道，“我这都是正经的南杂货！不信您瞧瞧，这条街上，谁家的货能比过我们家的。”
那管事妈妈随手拿了个竹编手炉看了起来。
“今年这手炉卖得不错，关键不烫手！”冯氏忙将自己用的那个递到那管事妈妈的手里，“不信您试试我这个。”
那管事妈妈也不接，只是问：“我瞧着刚才出门的那姑娘手里就拿了个差不多的，她也是在你这买的么？”
“刚才那姑娘？”冯氏先有些迟疑，待她发觉对方指的是马秀姑后，就笑道，“那是我女儿，她拿的自然我家铺子里卖的。”
那管事妈妈就点了头，没再多话。
冯氏见她不怎么搭理自己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撇了撇嘴，暗想这京城里的人可真难伺候，不像十里村的人好说话。
正想着这事，她的眼角余光就瞧见又有人进了铺子。
冯氏正高兴着又有生意上门时，却发现来人是秦兮若。
说实话，这让冯氏很意外。
她这铺子打开张那日起，秦兮若就不曾问津过，后来她也去宁王府找过秦兮若，却被告知她跟着宁王出了远门，至于哪一日才能回来，谁也不知道。
冯氏这才淡了去宁王府找秦兮若的心思。
若说秦兮若只的有些厌恶冯氏和马秀姑的话，如今的她见到她们却很是愤恨。
一想到她们私吞了爹爹安置他们姐弟的钱，还将他们姐弟当成了无所依靠的人磋磨，秦兮若就没有什么好脸。
“马秀姑在吗？”她也不再想同这个所谓的舅母寒暄，既然她从未将自己当成亲人，她又何必认她。
秦兮若的直呼姓名，也让冯氏吓了一跳，因为她印象中的秦兮若是个多少还会顾念点情面的人，即便是之前也没同她们母女撕破脸。
“你秀姑表姐刚巧出了门，”想着秦兮若伸手不打笑脸人，冯氏就笑盈盈地看着她道，“你找她有事？”
“对，有事！”秦兮若也不管铺子里还有旁人，很是气愤地将马秀姑写给黄童生的那一叠信甩了出来，“我来就是想来问问她，好好的为何要冒我之名同别的男子书信往来？还在书信里写了要私定终身的话，是她自己也知道没脸么？”
秦兮若之前虽然也同冯氏犟过，可那时的她势单力薄，冯氏并不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可这一次，秦兮若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三五个人，让冯氏那门可罗雀的铺子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而且因为她刚才的声音之大，又引来了几个瞧热闹的人，频频地往她的铺子里探头探脑。
“秦兮若！你别血口喷人！”冯氏素来是个好面子的人，听秦兮若这话，就知道她在指责她的秀姑在与人私通。
可私通的骂名是随便能背的吗？
真要传出去，她的秀姑还要不要嫁人？就算嫁了人，有了这个恶名，在夫家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
因此，冯氏几乎要跳了起来。
“我血口喷人？”秦兮若一阵冷笑，指着那些掉落在地上的书信道，“这些可都是证据！还有人证我也带来了，敢不敢让马秀姑同我当面对质？”
秦兮若庆幸今日她没让慕成雪跟着一块来。
因为她并不想让慕成雪瞧见她泼妇骂街的模样。
但对付像冯氏和马秀姑，泼妇骂街却又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人证？什么人证？”冯氏的心里突然一慌，就往秦兮若的身后看去，那黄童生和那代笔之人就站在冯氏的杂货铺子外，而黄童生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在来的路上，那个自称是代笔人的人就同黄童生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羞得黄童生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这件事竟是这么大个乌龙，秦兮若非但没有钟情过他，就连给他写信的都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都是在同这个中年男人诉衷肠，黄童生就恨不得挖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如今来找马秀姑，他心中的气愤一点都不比秦兮若少，甚至都有了手撕马秀姑的冲动。
因为一心是来闹事的，秦兮若并未压着自己的声音，想着马秀姑都那样不顾忌自己的名声了，她也就没有替马秀姑遮掩的意愿，更是提高了声音道：“自然是她冒我之名与人私通的人证！”
她这话就如一颗雷似的在这杏花胡同炸了。
围观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冯氏一瞧这情形，忙拉住了秦兮若，压低了声音斥责道：“兮若丫头，你是得了失心疯么？这种话是能乱说的？”
“我是不是乱说，不是舅母你说了算的，你还是先想法子把那马秀姑叫回来吧！不然今日不把事掰扯清楚，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就是比混，比不要脸么？
秦兮若就在心里冷哼着，反正着杏花胡同里没人认识她，可住着的都是和冯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除非她也不想在这里住了，否则不可能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