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的眼泪又掉下来。
这时候的洛灵芸,仍旧沉浸在和白延正的拉扯和折磨中,儿子白夜擎成了她唯一的寄托和救赎。
她敏感,神经质,情绪来得很快。
一瞬间,便泪流满面,眼泪止也止不住。
“你出去,别来烦我!这么喜欢玩,那就好好玩去!”说完这句话,洛灵芸直接把房门给关上了。
“砰”的一声。
光影明灭,白夜擎就这样被他的母亲,亲手隔绝在外。
少年微微垂下眼睛,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落寞和低落。
西西不由抬起头,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哥哥……”
她不太理解白夜擎和母亲这样的交锋,但是她能感觉到——
少年伤心了。
“走吧。”
白夜擎牵着西西的手,漫不经心的往回走。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
父亲和母亲相互折磨,其实也是在折磨他。
母亲的眼泪,父亲的厌恶,这就是他长到现在,每一天每一夜的主旋律。
但是今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委屈。
他买了漂亮的满天星,特地抄近路回来,只想送给他的母亲。
谁知,他因此遇到了暗算。
他的身体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全身上下,还有数不清的血痕和淤青。
这些外伤正泛着细碎的疼痛。
他才12岁,他也会疼。
可他忍着疼来看母亲,迎接他的却是母亲的暴怒和躁郁。
她根本没发现,他受伤了。
两人走到屋外。
漆黑的夜空和明亮的星星正悬在头顶。
“哥哥……”西西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因为,借着惨淡的月光,她看见一滴眼泪正从少年的脸颊滑落,划过唇边,最后隐没在优美的下颌线里。
少年依旧戴着帽子,她没法看清他的上半张脸。
但她能感受到,他在伤心。
很伤心,很伤心。
“哥哥,你等我一下。”小姑娘从白夜擎的掌心里抽回自己的手,突然往远处跑去。
白夜擎以为她要方便,便慢悠悠的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少年清冷忧郁的眸光,不经意的扫过远方的山林夜空。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没有聚焦点。
突然的。
他的手掌心又一次被牵住了。
是一双温暖柔软的手。
是西西的手。
“哥哥……”西西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仰起脑袋,眼神亮晶晶的瞧着他,“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白夜擎闻言,深沉的眼眸终于有了点点亮光。
他还没来得及问,手掌心便被塞进了一个冰冷的物体。
是一个玻璃罐。
他立马抬起手,把玻璃罐放到眼前。
里面,装着三五只萤火虫。
小小的,一闪一闪的发散着荧光。
就像天上的星河璀璨,光芒潋滟。
“我只抓到这么多……本来,想给你抓更多的萤火虫。”西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脖子,眸光纯亮。
白夜擎下意识的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眼底,热烈的情绪和冷冽的眸色交杂着,这让少年的眼睛看起来无比的明亮和深邃。
沉默清冷的心口,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投入了一簇明烈的火焰。
炽热,温暖。
烧得他心口发烫。
一直以来,他就像个沉默寡言的苦行僧,静默的走在灰白世界的狭窄道路上。
没有朋友,也没爱。
身边,孤身一人。
眼前,没有色彩,也没有值得让他驻足的东西。
然而,这个女孩,这个叫西西的女孩……
就像一抹明亮的色彩,突然闯进他灰暗惨淡的世界,给他的眼睛里添了一抹亮色,也给他的心口点燃了一把火。
他的心,充斥着一股名为幸福的饱涨感。
这一刻,云销雨霁,雨过天晴。
一切的忧郁和委屈,消失了。
“西西。”白夜擎笑了,低低的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西西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的问他。
白夜擎却没有回答,像个固执的小孩一般,又唤了她一声,“西西。”
小姑娘忍不住蹙了蹙眉头,疑惑道:“你干嘛一直叫我……”
少年的唇角翘了一下,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说道:“我想喊你的名字。”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要分道扬镳。
“我要回另一个村子,我妈妈找不到我,会担心的。”西西这样说道。
白夜擎握紧了她的掌心,眼睛里划过一丝不舍,“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西西摇了摇头,拒绝道,“很远的,而且要走路……哥哥,明天再来找你玩。”
白夜擎见她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那我们拉勾,明天要一起玩。”白夜擎垂眸,生怕明天就见不到这个小姑娘了。
“好啊,我向来说话算话。”西西弯了弯眼睛,冲他微微一笑。
两个人,在璀璨的星空下,对着玻璃罐的萤火虫,郑重的拉了一勾。
第二天。
白夜擎在和西西第一次见面的小道上,等待着他的小姑娘。
这是他们昨天晚上约定好的。
可是。
他没有等来西西。
人来人往的,太阳高悬,他整个人笼在灿烈的阳光里,却一直找不到小姑娘的身影。
那一刻,白夜擎竟然有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唯一的亮光,不见了。
西西……
白夜擎等了许久,见女孩没有出现,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沿着小道一路走过去。
他很有耐心,每个角落都细致的找过了。
最后,他在人工湖的中央发现了西西。
她竟然落入了湖水之中。
正在扑腾,正在挣扎。
然后,整个人慢慢被水淹没。
几乎没有人发现这一幕,有的也只是一些不会游泳的围观者,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西西在水中起起伏伏。
白夜擎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撕裂了。
疼痛和绝望在一瞬间喷薄而出,差点让他头脑刺痛。
他哑着声线,喊出她的名字,“西西!”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跳进了冰冷的人工湖里。
在寒冷的水中浸没着,他使尽全力,义无反顾的游向他的女孩。
终于。
他把西西攥进了怀里。
小姑娘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但是,他能感觉到她在颤抖,她在害怕。
她紧紧的抱着他,紧紧的捏紧了他的衣角,就像抱着可以救命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