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驱直入。
抵达蒙元王帐。
蒙元族大汗托雷正在此等候。
在众多蒙元族人愤怒目光注视下，李自成并没有立刻下马，反而在马背上，俯瞰着谦卑的托雷大汗。
“蒙元族大汗托雷，恭迎上朝天使！”
托雷大汗满脸堆笑，仰视着上使，没有丝毫不满，无比热情道。
明军兵锋之利。
女真族已充分尝试过。
作为蒙元族大汗，不能轻易挑起与明军的战事。
至少。
在没有彻底整合草原各部落的投献之前，明使的一切无礼行径，皆要忍着。
忍不了也要忍。
想通了这点，他心底再无波澜，也自信明使拨弄不了他的怒火。
“蒙元族大汗是吗？”
“是小汗。”
“这是我朝大元帅孙承宗代我送给您这位老朋友的礼物。”
李自成解下竖长锦袋，随手一扔，落到了托雷大汗面前的草地上，瞥了眼道：“长途跋涉而来，身体乏的很，手上没什么力气，礼物掉在了地上，请大汗勿怪，自己捡起来吧。”
锠鎯鎯。
弯刀出鞘。
众多蒙元族军士怒目圆睁，恨不得直接宰了这折辱大汗的家伙。
“把刀放下！”
托雷大汗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汗令，又弯腰从地上捡起竖长锦袋。
锦袋打开。
一股血腥夹杂着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令人作呕。
强忍着腹中的不适，定睛观瞧，是人的一臂。
以凝固的血口来看，是一刀斩下的，稳准狠，让人不得不感叹行刑者的技巧。
再看下去。
臂膀上的破碎衣饰，是蒙元族贵族特有的紫貂衣。
这被斩下一臂的人，显而易见，是蒙元族的贵族。
明朝，简直是在赤裸裸威胁。
自喻对诸多事有预料的托雷可汗，心底，终究泛起了波澜。
但是。
忍得住。
目光从臂膀，依次游离到小臂、手腕，最后，落在那手掌的大拇指上。
有个翠绿翠绿的龙形扳指。
倏然间。
脸上的笑容消失，转化为无尽的杀意，双目通红，凝望着上使。
“我朝大元帅的礼物，大汗可还满意？”
李自成仿佛没有感知到汹涌澎湃的杀意，笑盈盈问道。
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还要军队干什么？
良久。
托雷大汗终究是冷静下来，收起竖长锦袋，平静道：
“小汗，很是满意。”
之前的无礼。
是在威胁。
现在的“礼物”。
就是在故意挑衅蒙元族，让蒙元族主动掀起战争。
实力尚未整合，开战必败，不能中计！
“大汗，能屈能伸，倒真让本使大开眼界。”
李自成摇摇头，夸赞道。
说实话。
心中很是失望。
这蒙元族大汗，比主将说的，还要能忍，还要怂。
下马。
正式见礼。
“大明使者李自成，见过蒙元族大汗。”
李自成拱了拱手，见礼道。
对此。
托雷大汗眉头一皱。
这位大明使者，绝不是正统使者出身，甚至没有读过书，连起码的礼仪都不懂。
适才，还以为无礼是装出来的，原来是真不懂。
可是。
大明怎么挑这样一个人担任使节？
他年少时，曾与大明大元帅孙承宗打过交道，那人，是个非常注重国朝礼节和仪态的人。
而且。
不是那种故意以折辱方式挑动战争的人。
因为，那人信仰的是，能动手，就绝不多废一句话。
种种异常表明。
这使节，不是那人挑出来的。
看来。
在大明军中，有将领在迫切求战。
只是碍于那人的稳健，准备在这场谈判中搞事情。
一念至此。
他瞳孔不由得缩了缩，这，对蒙元族而言，绝非好事。
“上使一路辛苦，小汗在帐中备下薄酒，请。”
托雷大汗暂时停止纷杂思绪，亲自在前引路，边走边道。
甭管明军中的态度是什么，只要不给挑起战事的机会，暂时就不会有事。
入帐。
李自成瞅了瞅那白虎皮椅凳，有心想坐上去试试。
这大汗坐的，和普通椅凳，感觉应该不一样吧？
下意识地。
就往白虎皮椅凳走过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屁股坐下。
扭了扭身子，感觉是挺好的，就是虎毛有点硬，有点扎人。
“放肆！”
蒙元族右贤王哈丹巴特尔爆发，抻出金刀，明晃晃，要杀人。
独属可汗的白虎椅。
怎能让明人坐？
“哐啷！”
金属碰撞声响起。
托雷大汗抽出亲卫的弯刀，后发先至，拦住了那将要破坏谈判的金刀。
手中挽了个刀花，用刀柄敲在了哈丹巴特尔持刀的手腕处。
受痛之下，金刀脱手坠地。
“大…”
“送右贤王下去休息！”
托雷大汗把弯刀插回亲卫刀鞘，转过身，歉意道：“小汗管教不严，让上使受惊了！”
“啪啪啪！”
李自成拍手鼓掌。
这手流畅的玩刀，除了能在戏台上能看到，别的地方真多不见。
“愣着干嘛？给钱啊！”
李自成瞪了眼不知所措的使团随从们，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既心疼又不好意思道：“出使而来，身上没带什么钱，这二两银子，大汗，别嫌少！”
看戏子唱戏，都要扔两个铜板。
这蒙元族大汗亲演打戏，二两纹银，确实少了。
数位使团随从们反应过来，纷纷慷慨解囊，拿出了银子来。
但脸上表情很是怪异，像是笑像是哭，反正，憋的很难受。
“多谢上使！”
托雷大汗明悟过来，额头青筋直崩，接过银子，含恨道。
奇耻大辱！
真是奇耻大辱！
“大汗，在饮酒前，我先代传我朝大元帅的话，蒙元族派出先遣军，支援女真族的行为，极大损害了我朝与蒙元族之间的“友好”关系。
但我朝大元帅也知，这并非蒙元族的本意，于是，愿给予蒙元族一个弥补曾经，改过自新的机会。
只要蒙元族拿出价值八千万两纹银的东西，过往，一笔勾销，大汗，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