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
何阁老回到内阁。
进入文渊阁与等待结果的叶首辅交谈。
“首辅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何阁老精神略微恍惚，不知所措道。
御前失言。
几乎是破坏了两厂一卫的打算。
些许仇恨，倒是不在乎，反正身上积累的仇恨足够多了。
可担心陛下盛怒之下，连斩沈炼、魏忠、雨化田，和曹正淳一干人等。
那样。
朝廷动荡真就开始了。
“遇事，先坐下，心中有主意，那就坐着慢慢说，心中没主意，不说话也要先坐下，慌里慌张站着，有失仪态。”
叶首辅指着客座，提点道：“伶俐莫过江湖，聪明莫过帝王，御前失言不为过，何况君美先请了陛下赦免自己和全家之罪。
既然无罪，那就先做事，陛下已然降下圣谕，着工部尚书萧近高入阁拜相，总理军政分离一事。
那么。
先把这两件事的圣旨拟好，送到宫中交由陛下阅览并加盖玺印。”
“我担心，这事办完，魏忠等人都到刑场了。”
何阁老勉强坐下，端起茶碗，又放下，惴惴不安道。
对魏忠四人。
本无意加害，但已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架势。
“先办正事，办完之前，魏忠四人死了，那就是魏忠四人的命，怨不得旁人，君美，冷静！”
叶首辅摇摇头，无奈道。
这宦海沉浮几十载，又登临高位，谁没误杀过人？
只是这次可能误杀的人，略微不同而已，三阉人一死囚。
死了就死了，两厂一卫最多短暂混乱，朝廷受到些许风波，内阁撑得住。
“这…”
“先办正事！”
叶首辅打断了何阁老的话，示意张国维将纸笔递过去，就在原地书写圣意。
见此情形。
何阁老只能先按捺住急迫之意，屏气凝神，快速书写了两道圣意。
“首辅大人，您看？”
“写的不错！”
叶首辅接过圣意文章，认真品读之后，夸赞道：“君美不愧是当年科举的状元，内容详实，辞藻华丽，好！”
“首辅大人，您就别夸了，现在能说怎么解决魏忠等人的事了吗？”
何阁老没有被夸赞的喜悦，苦笑道。
文章写的再漂亮，也不能救命啊。
再耽搁会。
恐怕魏忠四人脑袋都被砍下来了。
“玉笥，把这个送入宫中去！”
叶首辅先唤来张国维，将圣意文章递出，顿了顿道：“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只需一人出面即可！”
“谁？”
“懿安皇后娘娘！”
叶首辅望着皇宫的方向，凝声道：“这普天之下，有且只有懿安皇后娘娘，能劝住盛怒之下的陛下！”
“那我这就再次入宫，去求见懿安皇后娘娘。”
何阁老起身，焦急道。
说着就要走。
“且慢！”
叶首辅连忙叫住他，无语道：“后宫重地，君美想怎么见懿安皇后娘娘？”
懿安皇后娘娘。
这可是先皇皇后。
居住在后宫坤宁宫。
不是想见就见得。
必须要有个名义。
“这……”
何阁老僵在原地。
后宫不得干政，要真以请懿安皇后娘娘救魏忠四人为由求见。
哪怕懿安皇后娘娘真愿伸出援手，为了避免干政嫌疑不见。
“拿着这个去吧！”
叶首辅叹了口气，在小山堆似的政务最上层，抽出一道折子。
“这是？”
“各地秀女请求入宫！”
叶首辅笑了笑，解释道。
国朝选妃之事。
是懿安皇后娘娘负责的。
现在。
各地秀女基本全部抵达京城。
该择个吉日，准秀女入宫，遴选为妃了。
以此为由，请求见懿安皇后娘娘，是不会受到拒绝的。
等见到懿安皇后娘娘，顺便把魏忠四人的事说一说，再把朝廷局势提一提，最后请求救命。
以懿安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心，想必会愿意伸手搭救的。
“那我这次真去了。”
何阁老郑重接过折子，转身离开内阁，入宫了。
再无阻拦。
文渊阁内。
留下叶首辅师徒二人。
“玉笥，适才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叶首辅接过奉茶，浅尝浅止，教导道。
关门弟子啊。
自然要尽一切努力教导。
“老师，弟子心中有个疑惑。”
张国维躬身侧耳站立，恭敬道：“弟子以往所见，何阁老充满智慧，在政务上，总有独到见解，在办事时，手段老辣，可今日，觉得大有不同。”
“君美近些日子来，既要处理国朝政务，又要监管论道大会，心力憔悴无比，面圣时，因失言产生不安，以上种种，才会暂时慌了手脚，等新阁老入阁分担压力，得到休息后，还是那个充满智慧的人！”
叶首辅念起二儿子，感慨道：“忙中易出错，玉笥，越忙，越要小心翼翼，宁可不做，也不能出错！”
“弟子受教了。”
张国维深以为然，心悦诚服道。
“还有什么不解的吗？”
“老师，您觉得，何阁老此次入宫，会成功吗？”
“玉笥说的成功，是请懿安皇后娘娘愿意出手救人，还是说魏忠等人的活命问题？”
“两者皆有！”
“先回答前者，懿安皇后娘娘不会干涉朝政，这是必然的，所以说，君美的请求，肯定不会如愿。”
“那老师您为何让何阁老去求见懿安皇后娘娘呢？”
“令其心安。”
叶首辅双手一摊，淡笑道：“此时的君美，心入梦魇，不做些什么，是冷静不下来的。
再回答后者，陛下不会杀魏忠等人的。”
“老师两厂一卫与内阁有私交嫌疑，这对大多数皇帝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吧？”
“对皇帝而言，是无法接受的，对明君而言，嫌疑，达不到让忠心之人去死的地步。”
“在老师心中，陛下是明君？”
“嗯！”
叶首辅重重点头，肃穆道：“在我看来，明君，有三种人。
一，统一天下的开国之君，且为国朝或民族或百姓做出重大贡献的人，比如，秦始皇、汉高祖。
二，继承基业并开创治世或盛世之君，比如汉武帝、唐太宗。
三，在国朝大厦将倾、动乱不止的时候，能力挽狂澜之君，比如汉光武帝。
吾皇，就是第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