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皇爷!”
“恭迎陛下!”
魏代指挥使、雨督主和曹督主,先俯身叩首。
沈炼在后。
有官身、无官身,在礼仪上,差别就这么大。
虽然看不到,但耳朵时刻听着脚步声,根据声音轻重和停顿,判断着皇帝到达的位置。
此刻。
皇帝已落座龙椅。
“赐座!”
朱由检平淡道。
小太监们连忙搬来四把锦凳,将四位疑惑大人物扶起坐稳,悄然退下。
“皇爷,您不杀老奴吗?”
魏代指挥使没想过会是如此,不解之下,直言不讳道。
两厂一卫、内阁,在干着相同的事,很容易联想到这中间有勾勾搭搭。
宦官、重臣、锦衣卫。
是万历帝祖训,严禁有此行径的。
本以为。
皇爷会雷霆大怒,然后不由分说将四人推出斩首。
但现在。
明显不像啊。
“朕,为何要杀你?”
朱由检很是平静,把话题重新抛回去,反问道。
身上没有半点杀意,就像民间一家富户的主奴,在田垄地头闲聊。
“老奴有与内阁私交的嫌疑。”
“那你有吗?”
“绝对没有!”
魏代指挥使不假思索,立刻答道。
作为曾经权倾朝野的大宦官,又亲手毁掉阉党的无情无义之人,别说没有私交的心思,就真有,内阁那群清高的阁老,又怎会愿意与他相交,瞧得上他?
“既然没有与内阁私交,朕,又为何要杀你?”
朱由检问出了与之前相同的话题,依然平静道。
别说内阁和两厂一卫没有私交,就是真有私交,这朝廷,还会是那个朝廷。
从不会有一两人的勾连,而形成难以挽回的大祸。
真到那时候,不过一切推倒重来而已。
所在乎的。
自始自终是所用之人的忠心和能力而已。
“老奴有隐瞒捷报,交易功劳,试图达到私心目的的想法。”
魏代指挥使瞥了眼沈炼,坦白道。
所有因果。
皆在此人身上。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
“皇爷,奴婢有罪!”
雨督主和曹督主不约而同地起身,再次跪倒道。
交易功劳的事。
第二回了。
“魏忠。”
“老奴在!”
“回来吧,回到宫里来,回到司礼监,继续当你的秉笔大监。”
朱由检叹了口气,轻声道。
原想着。
阉人会比常人薄情。
可没想到。
亲手毁掉阉党的魏忠,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拿回来属于自己的人性。
忠诚未变。
可对曾经救过自己命的人,豁出生命想去捞。
对曾经和自己有仇的人,一笑泯恩仇,冰释前嫌。
人啊。
是会变的。
再在那个抬眼可知天下的位置上,看遍民间疾苦,或许不是好事。
“谢皇爷!”
魏忠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声音略微哽咽,动容道。
来自皇爷的信任,真好。
哪怕立刻就死,也值了。
“雨化田,曹正淳。”
“奴婢在!”
“你们的想法,朕能够明白,但朕对西厂、东厂的偏心,你们能感受到吗?”
朱由检看着二人,摇摇头道。
同样忠心。
只是。
常因多想而犯错。
“回皇爷,感受的到!”
雨督主、曹督主身体一震,满脸惭愧道。
能力不足。
却总想多做事。
可以说这么多事全是咎由自取。
实在无颜面对皇爷的厚爱和眷顾。
“回到朝廷吧,从今以后,东西厂只做监察官员的事,不再做其他事宜,所有密使,皆交由锦衣卫接收。”
朱由检点点头,沉静道。
东厂、西厂。
全程是东缉事厂和西缉事厂。
是国朝特权的监察衙门、情报衙门和秘密执法衙门。
只对皇帝负责,不经内阁和三法司批准,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
此时的圣意,是削减了两厂的情报之权,保留监察和秘密执法之权。
“谢皇爷!”
雨督主、曹督主叩首谢恩道。
权力少了。
但事情也少了。
以后再没有什么攀比的事发生。
好事。
“沈炼。”
“罪臣在!”
“抬起头,让朕看看。”
“仰面视君乃大不敬,罪臣不敢!”
“内阁、锦衣卫、东厂、西厂,竭尽全力救你一人,这天下,什么是你不能做的?”
朱由检注视着沈炼,沉声道:“况且,连国策都敢提前窥视,连“神器”都敢窥伺,这天下,又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罪臣罪无可恕!”
沈炼跪倒,三连叩首道。
声音清脆,额头血迹斑斑。
没入狱前。
从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能愿意帮助自己。
入狱后。
更是不敢想。
但想也好,不想也罢,又惹出了这场大乱子,连自己都觉得,死不足惜了。
“陛下,懿安皇后娘娘驾到!”
小太监走上御阶,禀告道。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殿中的众人能听到。
“看来,连朕的皇嫂,都来救你们了。”
朱由检闻言,哑然失笑道。
这个节点。
皇嫂前来,除了救人,就不会有别的事发生。
不过。
想救的不仅是沈炼,而是阶下的四人。
“老奴惶恐!”
“奴婢惶恐!”
“罪臣惶恐!”
魏忠在前。
雨督主、曹督主居中。
沈炼居后。
表达了惶恐不安的情绪。
闹到这。
竟然连从不问朝廷之事的懿安皇后娘娘都惊动了。
当真罪该万死。
“罢了,沈炼,回你的锦衣卫去吧。”
朱由检眼中泛起冷意,漠声道:“你惧怕的死无葬身之地,朕先解你忧,在南郊乱坟岗子给你拨三尺黄土,待你死后,葬你的身,如何?”
“谢陛下隆恩!”
沈炼心中感动到无以复加,声音颤抖道。
死而复生的喜悦。
陛下恩典的沉重。
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以后,做好该做的,超出本分的,勿看勿念,不然,这三尺黄土,就不是埋你一人,而是埋你九族了。”
朱由检起身,冷漠道:“覆灭女真族的功劳,锦衣卫密使、东西厂密使,该得多少得多少,该福荫几代福荫几代,朕不想再听到功劳置换或者交易之事发生!”
“老奴(奴婢)(微臣)谨记在心!”
魏大监、雨督主、曹督主和官复原职的沈指挥使,异口同声答道。
摸了摸心口,感受着心跳,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