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声息。
奄奄一息的叶成昌被抬入府中。
准备就绪的太医们，手忙脚乱进行救治。
折腾许久后。
给出救治结果，虽没有伤骨头，但血肉模糊过于恐怖，半个月不能下床，两个月不能久坐。
对此。
叶首辅和叶成章皆很满意。
叶成章不顾身体疲累，亲自前往户部、内阁分别递了公文，请了三个月的假。
户部事务。
暂由户部左侍郎倪元璐代任。
而内阁里两位阁老很快给予批准。
因伤病假，口头慰问。
暂代事务。
那更是提都没提。
搁在叶成昌没受伤前，在户部进行主事的，就是倪元璐。
六部之中。
早就传出“泥塑户部尚书”的言论。
于国事总体而言，别说是请病假，就是死了，也没影响。
叶成章回到首辅府时。
夜幕已然降临。
白昼里“唱曲起舞”的大真人，已经歇下了。
但见府中仍挂着大量看不懂的道家符咒，叶成章心中无名之火忍不住翻涌着。
在弟弟房门外沉思良久。
终究是兄弟情义占据了上风。
选择了放弃。
绝不是弟弟已被父亲打成那样了，实在是身体中后偏下部没有好肉能下手打了。
……
书房。
叶成章敲门，得到父亲呼唤后，推门而入。
此时的老父亲。
正伏案处理着政务。
唯有沉浸在忙碌中，才能忘却三儿子干的那些窒息事情。
叶成章端坐在侧，没有催促，闭目养神。
不一会。
打起了轻微鼾声。
惊动了叶首辅，心疼的叹了口气，放下了狼毫笔，从榻上拿了条毯子，为二儿子披盖上。
能够让人坐着就睡着，大理寺内忙碌之景可以想象。
事已至此。
叶首辅放弃一切幻想，转而为二儿子考虑。
满眼愧疚看着桌案上，进行过数次斟酌的官员调动名单，最终，署上了名字。
这份名单。
对其上官员来说，大多是升迁，或者平调，理应来说，是件好事。
但又不完全是好事。
因为。
这些官员调动的地点，只有一个，大理寺。
时至今日。
国朝上下，不论文武，无不清楚大理寺之事，等同于龙潭虎穴。
那七八百万案卷。
令人闻之动容。
所以。
在之前六部官员增补时，由于国朝全体官员抵触情绪，并未对大理寺官员增补，增补名单始终悬而未决。
而叶成章也明白，为了不让老父亲和内阁阁老们为难，从未提过增加麾下官员。
可今日。
看到二儿子身形神色，为人父情绪之下，叶首辅终于忍不住了，重启了大理寺增补名单。
但为减少朝官们抵触情绪，和达到尽快帮助二儿子的目的，只能选择与叶家较为亲近的官员。
比如，钱谦益、温体仁、周廷儒、梅之焕、程嘉燧、黄宗羲等，原先东林学院学子，但因事小没被两厂一卫干倒的人。
这一百多人，是东林学院曾经光芒万丈的最后见证。
也是自己与先皇们无数次博弈的美丽见证人。
可为了二儿子。
不得不将这些能称为门生的人送入大理寺任职。
不过。
像钱谦益、温体仁等人，是很有能力的人，而且比较年轻，身体康健，想必，是能顺利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务。
不眠不休熬个两三年，问题不大。
唉！
做下决定。
叶首辅没有再犹豫，慈祥的看了眼睡梦中的二儿子，轻手轻脚走出了书房。
“阿福！”
叶首辅在庭院里小声呼唤道。
害怕吵醒二儿子。
“老爷，什么事？”
叶福就在不远，听到声音快步走了过来，见老爷小心翼翼的模样，同样小声道。
透过书房纱窗，房内烛光映照之下，依稀能看到二少爷的位置，一动不动的。
二少爷，是怎么了？
“明天一早，代我将这份名单，抄录分送到方次辅、何阁老的面前，要让中涵、君美处理政务时的第一眼，就能看到！”
叶首辅艰难道。
名单呈递上去。
无异于亲手熄灭了东林学院最后那缕余光。
身为曾经的东林学院魁首，做出这样的事确实不地道了。
没办法。
为了儿子啊。
“老爷，在京外公干的刘阁老那，要抄录一份送去吗？”
叶福肃声道。
多年侍奉。
很清楚老爷在家中写内阁公函，而且知会阁老们，就是国朝大事。
既然是国朝大事，而内阁群辅之一的刘阁老，也同有知情权。
防止以后内阁出现纠纷。
作为首辅府大管家，叶福对朝廷的敏感性、眼光和觉悟是有的。
“季晦到哪了？”
叶首辅点点头，眉头微皱道。
在京外。
来回送信是很费时间的，每耽搁一刻钟，二儿子就会多受一分累。
“根据时间推算，应到西山了！”
叶福计算道。
皇族中人降为了庶民，大族豪强放弃抵抗，国策推行相当顺利，进程很快。
“中涵真是快啊，可这样，来回时间有点久啊…”
“老爷放心，动用咱叶家的脚力，不比朝廷八百里加急慢，五天之内，能收到刘阁老的消息的。”
叶福见老爷迟疑，建议道。
不走驿站公函。
走叶家自己传递信息的途径。
来回两千多里的路。
五天绝对能搞定。
“就如此吧！”
叶首辅咬了咬牙道。
传递公函。
用叶家传信，肯定是不符合朝廷规定的。
等都察院知道了，少不得被参一本。
但都这时候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叶家底牌快揭完了。
不在乎多暴露个传信秘密渠道了。
“那老奴这就去抄录，然后加火漆印，连夜去办。”
叶福领命道。
叶首辅转身回到书房。
凝望着二儿子，等待着二儿子睡醒再叙父子夜话。
叶福则若有所思透过纱窗盯着书房内老爷少爷的影子，又看了看手中的公函，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今夜感触颇多。
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手中公函攥紧。
至少。
要抄录四份。
内阁三位阁老一人一份，剩下一份，自有去路。
老爷啊，您是为了二少爷，可我，也是为了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