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哪来的松香味？
雨督主环顾四周，从城门到此处，再往前，根本没有松木的存在。
这味道。
从何而来？
魏代指挥使继续走着。
沿途百姓看到那身飞鱼服，再虔诚的信徒，也会下意识地让开条道。
锦衣之名。
是杀出来的。
而端坐在“佛光普照”中的慧深大法师，注意到来人，浓厚白眉不禁抖了抖。
原以为在“佛光”加持下，能不惧任何人，包括负责接待寺庙道观的锦衣卫，可此刻，才觉得之前太过天真。
凶名之下无虚士啊。
慧深大法师心头升起一丝后悔之意。
但事已至此，已无法回头，只能继续维持“活佛”姿态。
况且，过于担心了，数十年的伪装，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揭穿的？
笑吟吟看着魏代指挥使走近。
“弟子见过大法师！”
魏代指挥使走到火鼎前停住脚步，右手行了个佛礼，欠身恭敬道。
神情，颇有几分虔诚信徒的模样。
“见过指挥使大人！”
慧深大法师心中大定，微不可闻松了口气，坐在蒲团上没起身，以点头的形式还了一礼。
深知人前显圣时不能露怯的真谛。
“弟子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大法师，不知大法师能否替弟子解惑？”
魏代指挥使含笑道。
态度温和且亲切，近处的信徒们，有种锦衣卫杀人不眨眼的传言是假的感觉。
这看上去如邻家大爷的锦衣卫代指挥使，身上连官老爷的官威都没有。
怎么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呢？
“指挥使大人但说无妨。”
慧深大法师逐渐轻松，伸展了下腰肢和坐麻的腿，心情愉悦道：“若贫僧无法回答，我佛亦会给出答案。”
“多谢大法师，弟子第一个问题，大法师可知陛下旨意，论道大会之前，国朝范围内，神明禁行？”
魏代指挥使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闻的厉色，淡笑道。
抗旨不遵。
是罪一。
“人皇之令，是不允许传佛，而非参佛，贫僧参悟我佛多年，于今日今时，得我佛显灵，赐我佛光普照，信徒聚集，非贫僧所愿。”
慧深大法师眼中有些慌乱，镇静回答道。
显然。
是对此问心中早有准备。
关于“佛光普照”。
是我佛显灵的行为，不是贫僧想的，有问题，就找我佛。
而信徒聚集，那是自发性的行为，也不是贫僧搞出的。
总之，贫僧无辜！
“弟子第二个问题，大法师可知，国朝律法中，妖僧妖道施展妖言妖术蛊惑人心，是何罪名？”
魏代指挥使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妖僧祸民，罪二。
国朝对“世外之人”，亦有套律法规范，不过，没什么人严格执行过。
现在。
突然被提起，慧深大法师莫名地有点心慌。
“妖僧妖道者，当受万火焚身之刑。”
慧深大法师额头渗出些冷汗，努力平复心情，答道。
作为国朝大法师，隐元寺方丈，对这条律法还是知道的。
“大法师，为何流汗了？”
魏代指挥使颇有深意道。
佛乃修心养性之在。
这大法师修佛多年，才问到这，就出汗了，功力欠佳啊。
“许是火鼎离贫僧太近了，烈火烘烤之下，因热而流汗。”
慧深大法师指着身前火鼎，讪笑道。
分出些心神思考着，此时结束“佛光普照”。
“是这样啊。”
魏代指挥使装作恍然大悟，顿了顿道：“弟子第三个问题，大法师可知田间地头坟地中的“鬼火”是什么？”
“往生者的执念、业力孽障，于阳间恋栈不去所化！”
“弟子第四个问题，大法师平日礼佛常用松香吗？”
“隐元寺中，大雄宝殿用木多为松木，而贫僧，又喜在念经诵佛时，点燃松香熏香，较为常用！”
“这么说，此地浓郁的松香味，是大法师身上侵染的味道？”
“应是吧，贫僧久闻松香，而不觉浓郁，指挥使大人或许是闻的少，方觉得松香味浓郁。”
慧深大法师越发慌乱道。
心中不安感越发强烈，逐渐变为有种刀剑临身的刺痛感。
“弟子第五个问题，大法师可煮过牛骨？”
“出家之人，从来就与荤物无关！”
“既然如此，弟子第六个问题，大法师可知，在荒废许久的坟地里，有些燃烧着发出诡异火焰的人骨头，而将这种人骨头磨碎后，是可以引火点燃的。
但仅靠这骨粉火，是无法弄出稳定的佛光的，需要搭配松香，和用到牛骨才行。
牛骨晒干后，焙烧至开纹，此时，放入锅中煮，再添入融化后的松香于锅中混合煮沸。
趁热取出牛骨后，将牛骨焙干至粉末，再次加入松香中。
人骨粉和松香牛骨粉同时燃烧时，就会出现“佛光普照”？”
魏代指挥使一口气把整个“佛光普照”过程讲述清楚，冷笑道。
再看慧深大法师，黄豆大小的冷汗不停滴落。
说到这，大法师再傻，也明白锦衣卫掌握了“佛光普照”的奥秘。
闻言的百姓。
顿时哗然。
半信半疑看着慧深大法师，期待能有个真相。
可是。
这能给什么解释？
慧深大法师陷入了无尽沉默，他给不出答案，连佛祖也给不出答案。
“看来，大法师是不能解惑了！”
魏代指挥使再无半点虔诚，指着火鼎中的火焰，冷漠道：“但是，我却还有个问题，想要请问大法师，大法师可知，这“佛光火焰”，有什么弊处？”
“嗯？”
慧深大法师疑惑发出鼻音，茫然不知。
这锦衣卫代指挥使大人好奇怪，拆穿了妖术，怎么不抓他，还在此和他聊。
“那就是，容易引火焚身！”
魏代指挥使咧嘴一笑，袖中之物抖落进火鼎中，“佛光”瞬间大盛。
而距离很近的慧深大法师，则被暴涨的火焰沾染，袈裟烧了起来。
惊恐的用手去拍打，可没有丝毫用，反而火焰如附骨之蛆似的，碰哪哪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