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都督府。
沈指挥使翻阅着密使密函。
在洛邑地停住。
“福王，猪王！”
沈指挥使嘴角抽搐道。
近处的钟声。
和更远处的钟声。
分别是白马寺的钟声和洛邑城内东大街钟楼的钟声。
大佛殿东南角有一口明代铸铁钟，重二千五百公斤，上有铭文"钟声响彻梵王宫，下通地府震幽灵……"
"白马钟声"为洛邑八景之一，每当月白风清之夜、晨曦初露之时，白马寺的和尚上殿念经，击罄撞钟伴诵。
铸铁钟声悠扬数十里，城内东大街钟楼上的大钟也自能与之共鸣。
反之，城内钟楼击钟，白马寺钟也自能共鸣。
这玩意。
就连洛邑城三岁幼儿都知道。
而福王朱常洵就藩近十年，先皇皇贵妃郑氏，到洛邑也有七年之久。
竟然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
被个老和尚忽悠。
金银、田契、珍贵佛珠仿佛不要钱似的送出。
甚至许诺为整个白马寺翻修庙宇，为满天佛祖再塑金身。
去趟白马寺。
撒出数十万两纹银。
普天之下独一份。
“不过，白马寺香火鼎盛，像福王这般傻的少，但为佛祖慷慨解囊的可不少，金银田地该很多啊！”
沈指挥使自问自答道。
唤来千户，调阅白马寺的香火实录。
很快。
实录堆成了小山。
这是国朝建立以来，锦衣卫收集的所有白马寺信息。
包括太祖皇帝的赏赐。
“洪武十年，香客上香，奉银百两！”
“永乐六年，香客观寺，见沙弥面黄肌瘦，奉银千两，以改僧人伙食！”
“洪熙元年，香客还愿，奉银万两、金百两、邙山良田百亩！”
“宣德五年，香客见寺破败，重修庙宇，奉银三万两！”
“宣德九年，香客见佛金身有损，再塑金身，奉金万两！”
“……”
越看。
沈指挥使越吃惊。
两百多年来。
白马寺接受各种香火钱，高达数千万两纹银，拥有良田数十万亩。
根据国朝律法。
僧人不交赋税，免除徭役，享受着诸多优待。
不事生产，却富得流油，难怪这么多人想当和尚。
“白马寺如此，其他寺庙呢？”
沈指挥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恐怖想法，心惊肉跳道。
再次唤来千户。
调集国朝范围内所有在册寺庙信息。
“国朝有三千寺庙！”
“规模不下于白马寺的，有少林、灵隐、寒山、清净等大寺庙数十！”
“这…这…”
沈指挥使冷汗直流。
以白马寺为例子。
寺庙二百多年得到过数亿两纹银，数千万亩良田。
而给国朝的贡献，不能说没有，但也是微乎其微。
灾年，寺庙门前的施粥。
在如此庞大的收获面前，显得是那么不值一提。
“道观呢？”
沈指挥使突然想道。
在嘉靖帝时期。
道。
甚于佛。
诸多优待加以道观。
“以崆峒、武当、白云、青城等数十道观为首，国朝大大小小近千道观，历代先皇数次册封道家天师，甚至为道人钦赐婚事！”
沈指挥使后襟湿透，呢喃道。
太祖皇帝在起兵征战天下之时，得到过道士周颠和铁冠道人张中等道士的指点和帮助。
洪武年间，太祖皇帝亲自撰写《御制周颠仙人传》。
洪武元年，太祖皇帝亲授张正常“正一教主嗣汉四十二代天师、护国阐祖通诚崇道弘德大真人”之号。
赐银印，享二品官员制。
自此以后，几乎每年都有召见和赐赠。
成祖皇帝时，袁珙为其谋士。
成祖皇帝为其亲自撰写乐章《大明御制玄教乐章》，以示慕道之诚。
永乐十年，成祖皇帝下旨，大规模建造武当山道教宫观。
由于明成祖对玄武大帝的崇拜，从此成为国朝的制式之法。
后世之君均不时派遣专人前往武当山奉礼上香。
哪怕仁宗皇帝只在位几个月，没有什么新举措，但也曾敕谕修理太岳太和山宫观。
宣宗皇帝封张宇清、张德懋等为大真人。
相较于佛。
道家之基。
不在民众。
更在朝廷。
甚至在皇宫中。
虽然。
道观比寺庙少，道士也比僧人要少，可道家获得的尊崇和东西，却不比佛门少。
因为。
道观能接触到很多贵客。
同样的不事生产。
同样的富得流油。
掌握的财富，掌握的土地，怕是也不会少。
“本以为，刘阁老“清丈田亩，还地于民”的国策，最大阻碍是皇族和大族豪强，万万没想到，“神佛”们，也毫不逊色啊！”
沈指挥使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大红斗牛服被汗水浸透，狼狈之色尽显。
皇族。
有王府府兵。
大族豪强。
有私兵豪奴。
“神佛”们。
有护观道人和武僧。
个个都是硬茬子。
全靠两厂一卫去拼。
沈指挥使就这样躺在情报堆里，双眼无神，人有点麻。
“哒哒～”
“哒哒～”
两道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指挥使侧着脑袋寻声看去，是愤怒的雨督主和曹督主。
“沈炼，皇爷赐下五千套神器，凭什么锦衣卫留下三千套。”
雨督主怒吼道。
锦衣卫。
越来越霸道了！
曹督主没有怒吼，但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也是显而易见的。
“西厂和东厂，想怎么分？”
沈指挥使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起身笑道：“陛下赐下神器，是为了国策，锦衣卫分的多，干的事也多！
如果西厂和东厂想拿更多神器，我可以同意，但拿多少，要出多少力！”
在“清丈田亩，还地于民”国策上，发现了第三座“大山”。
让锦衣卫出最多的力。
必将损失惨重。
如果东西厂能与锦衣卫均分压力，那锦衣卫损失，将大大降低。
至于东西厂会不会因此受到重创，则不在沈指挥使考虑范围内。
道家有云：“死道友不死贫道！”
“西厂要两千套神器！”
雨督主不假思索道。
这，是西厂底线。
出力上。
西厂不带怕的。
“东厂要…要…要一千五百套神器。”
曹督主鼓起勇气道。
东厂式微。
最能接受的分配。
是锦衣卫两千套。
西厂两千套。
东厂一千套。
但要价嘛，还是要往高的要，剩下的，等着就地还钱呗。
“东厂只要一千五百套神器，会不会有点少？”
沈指挥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曹督主，亲切道。
这下。
给曹督主整不会了，试探性的道：“那，一千六百套？”
“一言为定，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