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准了!”
朱由检颔首道。
能有这份心意,已是国之幸事。
能完成覆灭圣人世家,则嘉奖。
完不成。
那就另觅能完成的人儿前去执行。
只要尽心。
比什么都强。
“谢陛下!”
何阁老接过魏忠送来的天子剑,躬身行礼道。
此路艰辛。
以圣人世家为目的,有万千读书人的阻拦,没有这把剑,号令不动两厂一卫,很容易在路上就被刺客所杀。
人总有一死,何阁老也没有想过是例外,可却不能随随便便来个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现在,众位阁老不必再为建立学堂后,请开蒙先生的事情,担心了!”
朱由检瞥了眼叶首辅和方次辅,淡漠道。
圣贤书。
改为了国文一课。
根据之前所说。
对圣贤的研习不必太深刻。
主要以道德礼仪荣辱廉耻的教育为主导。
辅以诗词歌赋的鉴赏和理解。
就这点内容。
凡是有童生功名的,都能教。
因为。
连个三字经、弟子规和唐诗宋词还不明白的人,也过不了童试。
更别说考秀才了。
如此一来。
在教国文课的先生上。
国朝能授课的人儿反而富余了。
至于。
算术课。
请钱庄酒楼的账房当先生,比整天只知之乎者也的读书人,要更为合适。
国朝什么都缺。
账房是不缺的。
最关键的。
以学堂先生身份进行聘请,相信没有账房能拒绝。
世人。
虽日夜追寻铜臭。
可内心。
却总是向往高雅工作。
这份学堂先生工作。
既能有赚的铜臭,又能受人尊敬,谁能拒绝?
地舆课。
那就更加简单了。
国朝范围内搞堪舆和风水的不计其数。
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
忽悠人和地舆知识是相当丰富的。
原因很简单。
在某个地方骗完人,就要跑到其他地方,不然很容易遇到受骗人被打死。
走的地方多了。
结合着自身行业,对地舆知识的储备,绝非那些成天摇头晃脑屁股不动弹的读书人能比的!
仅靠读书知天下!
呸!
从骗子变成学堂先生,从时刻准备被揭穿骗局挨打,到持教鞭受人尊敬,这些混迹江湖的伶俐人,能拒绝就怪了。
不过。
要防着这些玩意把“江湖气”带入课堂,到时候,少不得约法三章。
聪明莫过帝王,伶俐莫过江湖!
不外如是。
现在。
叶首辅和方次辅很尴尬。
三道国策。
以及一道隐藏国策。
三级主政官升迁制度。
清丈田亩,还地于民。
福城学堂国策。
以及废除八股,改变科举。
最难的两道国策。
肯定是“清丈田亩,还地于民”和“废除八股,改变科举”两道。
被两位内阁群辅给接下来。
作为内阁正副手。
在即将执行的四道国策上,存在感相当有限。
“陛下,福城学堂国策就交给臣吧。”
方次辅抢先道。
那个三级主政官升迁制度。
无异于自绝于国朝全体官员。
而他,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有点下不去手。
不如。
选择去推进福城学堂国策。
这简单。
建造学堂。
是工部的事,他只需要催促进度,监督质量即可。
请国文、算术和地舆先生,在国朝范围张榜聘请,剩下,就坐等考核即可。
书籍、纸笔墨。
可以考虑建造对应印刷和制造工坊。
以后是国朝学子日常消耗所用。
涉及的金银可谓重大。
不如借此掌握在朝廷手中。
反正。
徽商覆灭后,留下了大量工坊,内阁曾就此事还商量过,要不要卖出去。
答案已显而易见。
这道国策。
杂事繁多,可牵扯不到什么大人物,身累心不累。
来自于副手的背刺。
叶首辅更加尴尬了,说的好像谁不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东林党是没了。
可先皇时期,阉党权倾朝野,迫害的官员又岂是只有东林党?
包括浙楚齐等乡党和无党派官员在内,凡是忠良贤臣,叶首辅无数次出手捞人。
在国朝范围内,不论走到哪,都有官员尊敬称呼一声“叶师”或者“叶相”。
去推行三级主政官升迁制度,更难做人好吧?
可是。
已别无所选。
“陛下,臣愿接下三级主政官升迁制度,改变国朝现有官员晋升制度,为朝廷除去阴霾。”
叶首辅无奈道。
罢了!
就干一回“携恩求报”的事。
希望门生故吏能给一分薄面,把国策安稳推行下来。
不然。
手染门生故吏之血。
于心难安啊。
“诸事已定,朕有点乏了,众阁老若是无事,就退安了!”
朱由检起身道。
和一群人老成精的家伙谈论国事,总会很费心力。
“恭送吾皇!”
……
内阁。
四位阁老回衙。
一如往常那般。
随侍中书舍人倪元璐站在文渊阁门前迎接。
但与往常不太一样的是。
身上的官服换了。
从七品的鸂鶒绿袍,换成了正三品的孔雀蓝袍。
跨越了八个小品阶。
其中。
包括文官认为是天堑的正四品到从三品官阶的决定性晋升。
成为了国朝数得上的大官了。
而晋升的原因。
在场的人皆心知肚明。
“恭喜高升!”
方次辅、何阁老和刘阁老,拱了拱手,道个喜。
没有多说什么,就各自离开去处理政务了。
对于原先说好商讨增补阁臣和六部部员的事,暂做搁置。
此刻。
叶首辅师徒间有话要讲。
“叶师!”
倪元璐一躬到底,恭敬道。
似是当年初见时。
礼仪动作分毫不差。
“玉汝啊,起来吧。”
叶首辅将其扶起,为其正了正新官服的衣领,待到平整后,温和笑道:“从今天起,就离开我的身边了。”
瞬间。
倪元璐落泪。
和当年那句话何其相像。
只是。
“待在”换成了“离开”。
六年来。
亦师亦父的关心。
时刻刺痛着倪元璐的心。
“叶师…”
“孩子,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叶首辅眼中泛红,隐约有晶莹闪烁,为倪元璐拭去眼泪,爽朗笑声道:“今天是你高升的日子,胸中抱负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不能哭,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