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
即蓟辽督师之职。
韩阁老身上仿佛有股斗志被激发。
国朝地方官员的话语权,主要是来自皇权任命。
可若是手下无人听从总督的号令,那么形同虚设。
东林党在蓟辽“经营”多年,只要袁崇焕能当上这个副手,以下克上,也不是难事。
而且,通过这种方式,又多了种拿捏袁崇焕的手段。
情谊捆绑。
在利益捆绑面前不堪一击。
就在韩阁老一边畅想掌控蓟辽一边组织语言时。
“朕看,年富力强的孙传庭就很不错!”
朱由检决议的语气,强硬,果断,清晰传入众阁老耳中。
这次,没有问询。
不容置喙。
“吾皇圣明!”
叶首辅率先领会到陛下的深意,从锦凳起身,躬身遵命。
近乎本能,不假思索。
“吾皇圣明!”x3
方次辅,何、刘两位阁老紧随其后反应过来,躬身遵命。
虽说惊诧陛下态度忽然改变,但帝心难测,可以理解。
嗯?
韩阁老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这君臣奏对的节奏,怎么忽然变了呢?
问询内阁的意见环节,猛地被取消,这实在无法接受。
“陛下,孙传庭经验不足,臣以为,由其担任蓟辽督师,恐怕很难让朝野文武及蓟辽官员信服啊。”
韩阁老终究选择站了出来,抬头迎上泛着寒意的龙目,不急不缓,表达了自身意见。
事关一地封疆大吏,东林党,无法放弃。
阉党已无。
浙楚齐等党不过是乌合之众。
东林人。
藏锋守拙已久。
该向前辈们学习了。
大明王朝离奇死亡的皇帝有很多,内情真的那么简单吗?
皇帝!
有就可以了。
至于是谁?
不重要!
听话就够了。
这是韩阁老科举之后,在翰林院当编修,读到嘉靖皇帝时期权臣杨廷和传记时的最大感悟。
若易地而处。
他为杨廷和,绝不会那么心慈手软,更不会落得削职为民的下场。
威胁之意,准确无误传达到所有人心头。
“这么说,在韩阁老心中,只有袁崇焕能胜任蓟辽督师之职?”
朱由检闭上眼睛,平静道。
只不过心中,杀意已起。
一而再,再而三。
内阁。
是时候增选阁老了。
“嗯。”
韩阁老颔首道。
尽管察觉到不对,此刻已经骑虎难下了。
新皇初登基,十五六的年岁,正是最好掌控的时候,不能服软。
简单的一个鼻音。
叶首辅和魏忠同时闭上眼,心思完全放空,不忍再听下去。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以后要离远点。
别让雷霆降下时牵扯到自己。
“那朕要是选择相信孙传庭呢?”
“臣请陛下以国事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倘若陛下一意孤行,蓟辽之事,恐生波折。”
韩阁老淡然一笑,躬身退回原位,从容道。
相信权衡利弊之下。
陛下会做出合适的选择。
何、刘两阁老对韩阁老怒目而视。
但最终化为了一声感叹。
东林势大。
皇权都要倚仗一二。
索要某个职位,还不是正职,很难去辩驳。
良久。
朱由检的声音悠悠传出。
“朕倒是想看看,蓟辽会出现什么波折,韩阁老,莫要让朕失望!”
拒绝!
无视威胁的拒绝!
令韩阁老再也维持不住淡定,火气从心底升起,指甲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一字一句道:“定不让陛下失望。”
众阁老心中复杂万分。
自此刻起。
皇帝与东林党对立。
只能寄希望于波及不要太广,动摇了国本。
“朕意已决!”
“着旨,起复孙承宗,命蓟辽总督,赐天子剑,总理蓟辽军务、粮饷等事,全权负责救济灾民、重建蓟辽!”
“着旨,起复孙传庭,命蓟辽督师,负责蓟辽军务,抵御外族!”
朱由检连降二旨,也不再看众阁老,从龙椅站起,进入了后殿。
魏忠亦步亦趋跟上。
有小太监入殿,扶着众阁老去乾清宫正殿。
寅时已到。
该上朝了。
……
西暖阁。
“皇爷,龙袍拿来了。”
魏忠端着金丝龙袍前来,龙袍上摆着金玉制作的冕冠。
双臂肌肉略微有点打颤。
朝会之期。
不用像昨日祭天告祖那般穿正式冕服、赤舄、佩绶、玉圭等物。
但毕竟是新皇首个朝会,冕冠、龙袍不能少。
仅这两样,就有几十斤。
魏忠没练过武。
有点端不住。
“先放下吧!”
“老奴遵命。”
“近前来,朕有点事情想问你!”
朱由检手持朱笔,批阅着一封封奏折,头都没抬道。
脚下微动。
魏忠就站到了御案之前,若是再低下点头,都能看清奏折内容。
“叶相是什么人?”
朱由检轻声问道。
令魏忠一愣。
什么人?
福州府福清人?
很显然。
皇爷问的不是叶向高哪里人啊。
“回皇爷,先皇登基后,察觉东林党势大,命老奴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督主,团结阉人用以制衡,才与叶相有接触。”
魏忠本就没什么文化,穷尽腹中词汇,勉力答道:“老奴愚见,叶相在大事上,决断如流,在手段上,老持稳重,在政务中,老练通达,在大臣中,长袖善舞。”
“揣测上意方面呢?”
“七窍玲珑。”
魏忠神色一凛答道。
当年万历帝宠幸郑贵妃,在储君之事上,犹犹豫豫,以致和群臣割裂闹翻。
凡有政务和意见,臣子上谏,万历帝要么听不进去,要么连见都不见,唯有叶向高能起作用。
叶向高十条意见,万历帝能听进去二三条,群臣无不羡慕嫉妒。
所以,那个时期,内阁只有一个声音,即叶向高的声音。
就算这样,叶向高依然深受万历帝信任。
“独相”之名,由此而来。
可见叶向高揣测帝心方面的能力。
泰昌帝不言。
到先皇,也就是天启帝时期,魏忠就在旁边,亲眼见证了叶向高那如入化境的见缝插针。
哪怕是天启帝在玩最喜爱的木工,叶向高照样能把意见和政务找准时机呈奏。
在天启帝支持下的阉党,要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差点没玩过东林党。
这完全不能理解。
“嗯,再有一个问题,叶相家,只有两百多万两纹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