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山中无岁月。转眼之间,按着日子,还有几天便是这个时代的新年了。
这是全村人在外过的第一个新年,大伙儿都想热热闹闹的庆祝一下。一来是因为有了房子,村里人的日子走上了正轨。二来就是,所有人都想借着新年的喜气,祈盼明年能有更好的运气。
对于这种对新年的热切期盼,族长自是没有不同意的,他老人家甚至还将逃荒都不忘带的祖宗牌位都拿出来细细擦了一遍,准备小年夜祭祖的时候拿出来跪拜。
值得一提的是,前几天大雪封山,大伙儿本以为在山里找不到什么食物只能吃老本了。没想到竟在一个陷阱里头捡到了一大一小两只冻死的野猪。
那两只野猪瞧着约莫是母子,应该是大的那个掉进陷阱扎破了肚子,没力气逃跑了,小的那个不愿意自己逃命,便陪着大的一起冻死在坑里。对于这感人的山林母子情,大伙儿吸溜着口水一致同意大的那只炖着吃,小的那只则烤着吃,毕竟肉嫩嘛。
白得了这百来斤野猪肉,祭祖的贡品和年夜饭的食材便解决了一半。有整猪做贡品,想必祖先肯定也会满意的,猪肉可比野鸡野兔有排面多啦,更别说还有两个呢。
要知道,一般来说,帝王祭祀采用“牛,羊,豕”三牲为最高规格的“太牢”。诸侯祭祀采用“羊,豕”为次一等的“少牢”。如今他们用两头猪,这也抵得上“少牢”的分量啦。这情景若是放在山外,被有心人看到,少不得要去告他们一个僭越的大不敬之罪。一群蝼蚁般的庄稼汉,竟胆大妄为地用上了诸侯礼祭祀,恐怕那些真正的贵族们会膈应的很吧。
到了祭祖这一天,村里人都很有经验的拾掇的整整齐齐等着仪式开始。
和上次祭祀山神一样,族长照例是要先燃上香烛,然后向祖宗们汇报今年的大小事务。
等所有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说完,便该燃放爆竹请祖宗们品尝子孙供奉的祭品。族长还煞有介事的向祖宗承诺,等到年景好起来了,一准儿给他们打上一壶好酒供奉。山里的风吹过,那烛火跟着明灭跳动,一时间竟仿佛是祖宗在喊话,
“小子们,我们这群老骨头可等着你们的好酒好菜呐!”
祭祀完后,本来是应该烧纸钱的,但是如今他们在山里,黄表纸难寻,便是香烛都是用一回少一回的。所以只能由族长做代表,请祖宗们多见谅,回头一定补给他们。
叶梓在心里偷偷吐槽,若是祖宗们能听到这话,恐怕此刻都挺无语。只听说过活人欠账的,没听说过祖宗的纸钱也能欠着下次给的。这么想着,她只能痛苦的忍着笑,表情略微扭曲。不知内情的族人还当她思念先祖,悲伤而不能自持呢,总之就很离谱。
祭祀完大伙照例一起吃饭,因着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所以灶房那头便打算这几日照例做饭食,将肉都腌制起来。等到除夕那天,全村一块儿吃烤肉和饺子。
过年前三天,叶梓就告诉学生们从除夕开始算起,会放7他们天假。学生们听完,不觉得欢喜,只抱怨放假时间太长,还不如就放个两天好了。对于他们的建议,叶梓老师冷漠且迅速的拒绝了。
在把学生们赶回去之前,叶梓给大伙儿布置了寒假作业。作业倒不算很难,就是有些新奇,叶梓要求学生们每个人回去都要教会自己的父母,学会写他们各自的姓名。这作业,难就难在需要家长的配合。但叶梓认为,教育是应该是由学校还有家长一起参与的,且若是能教会这些大人认识自己的名字,以后记录也能方便很多。
凭借着每天晚上开小灶,叶梓基本上已经可以掌握繁体字的书写了。叶向荣那几本书,她更是能看懂七七八八了。相比叶梓,叶向荣这个正儿八经的秀才却是一本书看的磕磕巴巴,许多内容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心里不停腹诽古代人写文章一点儿也不爽利,满篇之乎者也看的人着急。
叶梓瞧着自家老爸看书痛苦的样子,不禁暗笑,当初他们管着自己上学那会儿,大道理可是一套一套的,还说什么读书是最幸福的事,如今怎么老爸看起来一点也不幸福呀。
叶梓坏心眼地对着叶向荣挑了挑眉,
“爸,咱们将来早晚还是要回到外面的世界。到时候若是社会能稳定下来,朝廷肯定会重启科举招贤纳才的。咱们家能不能抓住风口改换门庭,实现阶级的越层,希望可都在你身上啦,你千万别掉链子哦。”
老叶内心“哇”地一声痛哭出声,想当初在逃荒路上风餐露宿他都觉得没有现在崩溃。他是真心认为自己比那黄连还要苦,两辈子加一起快80多岁的人了,如今还要被迫努力学习,实现全族振兴,老叶心里除了悲凉就是绝望。
然而,还没有人能理解他,因为所有人都坚信他文采过人,是个早晚能出人头地、拜官进爵的官老爷预备役。
对此,叶向荣只想说,立人设要不得,人设有多完美,吃的苦头就有多离谱。
在所有人的期盼里,年三十终于到来啦。这一天一大早,全村男女老少就开始忙碌起来。妇女们忙着准备新年大餐,汉子们则负责清理修补房舍,他们还得将厕所和牲畜棚里的排泄物清理干净。这东西虽恶心,但是和草木灰混在一起沤熟,来年开春就是极好的肥料。
沤肥的味儿太熏人,所以村里都是每天安排人,将排泄物统一收集起来拉到百米开外下风口处的粪坑里。
叶向荣准备等开春肥完田,土地化冻以后,带领村里的汉子们挖一个深一点的化粪池,这样可以更好的阻断细菌和疾病的传播。
否则夏日里若是蚊虫肆虐,全村人都可能因为卫生不达标而感染病菌。
这事儿能被叶向荣牢牢记在心上,也是因为他想到自己一家的身体都不是现代那具,压根就没有打过任何疫苗,属实是相当脆弱了。每天都简直像在裸奔一样没有安全感,所以他们必须解决卫生问题,从源头处杜绝生病的可能性。
村人对此也没有异议,毕竟没人想每天闻着恶臭吃饭睡觉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