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听到折算成银子,李彻忽然连连摆手,说道:“这么大的功劳,谈钱多么粗俗?”
林朔月愣了下,不解的看着李彻,谈钱怎么就粗俗了?
再说了,不谈钱那谈什么,他又不稀罕朝廷的官职。
李彻摊了摊手,说道:“好吧,谈钱是不粗俗,但朕没钱给你。”
林朔月惊了,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李彻,好像在说,你堂堂一国之君,连钱都没有?
“你别不信,朕还真是没钱。”
事情说开了,李彻反而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直接倚在椅背上,笑着说道:“不仅朕自己没钱,国库里也没钱给你,也不是唬你,是真没钱。”
“诺,给你看份账单,这是截止到上个月的。”
李彻在书桌上翻了翻,找出户部上个月呈来的册子。
林朔月狐疑地接过来,打开看了看。
当他合上册子时,看向李彻的眼神变得十分奇怪,国库里竟然只剩下几万两银子了?朝廷竟然还欠了天机阁好几百万两的纹银?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向天机阁借钱的话,官员们的俸禄都发不上来?
这怎么可能?
林朔月表示无法理解。
李彻点了点头,表示这上面的数字没有作假。
事实上,李彻最初知道没钱的时候,心中的不解乃至疑虑比林朔月更多。
可不管是户部,还是内阁那边,都表示虽然银子花完了,但对朝廷而言,目前是处在一个叫什么收支平衡的状态,只要别遇到太大的意外,便是问题不大。
等缓上几年,各地都恢复过来的时候,国库自会慢慢充盈。
李彻听不懂郭大绍说的那一套,好在事实确实像郭大绍说的那样,虽然国库一直没钱,但不管各地建设,还是官员俸禄,都和以前一样,没受到什么影响。
至于之前国库里的银子,早就花的一干二净了。
不管是前两年战争,还是近两年的剿匪,都耗费了大量钱财,武器装备粮草……此外,将士们的抚恤金也都是按最高等级发放,普通将士一百两,每高一级再多十两……战乱向来是最劳民伤财的事情,没有之一。
一通解释下来,林朔月大概明白了。
“那陛下说呢?”他看向李彻。
李彻说道:“朕可以给你一个身份。”
林朔月说道:“身份?”
“也就是爵位。”
李彻说道:“不是要你参与朝政,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步入勋贵级别的象征。”
只有封了爵,才算是勋贵,这是天下人公认的事实。
比如历代唐家家主,就有蜀国公的爵位在身,何家则是一门双爵,除了宰相何事的赵国公,清河何家还有县候的爵位在身,升官容易封爵难,爵位往往比官职更受推崇。
林朔月说道:“我要它干什么?”
李彻一挑眉,说道:“那啥,你不是和唐家那闺女是相好来着?”
相好……林朔月对这个说法有点不习惯,略一沉默后点了点头。
李彻说道:“这不就得了?唐家高门大户的,将来你娶她的时候,没个身份怎么行?”
林朔月迟疑了下,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身份就算了,如果陛下没钱的话,先欠着也行。”
封爵一事,林朔月不愿意,李彻也没办法强求,叹了口气,说道:“也好,那就算朕先欠你一个人情。”
林朔月嗯了一声,转身出了御书房。
他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皇城之中,守在各处的侍卫,竟无一人察觉到他的离开。
御书房里,李彻扼腕叹息。
从当初的法显谢周,到今天的何问林朔月,爵位是他一直想送出去,却又一直没送出去的东西。
有些可惜,但不遗憾。
因为这短暂的交流,足以让李彻确认一个事实:当朝廷再次遇到像乐县这样的大麻烦时,林朔月绝不会置之不理。不,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妥,不该是朝廷,而是当百姓遇到朝廷解决不了的麻烦时,林朔月绝不会置之不理。
“月下青面鬼……”
李彻想起了人们送给林朔月的“称号”,笑了笑说道:“月倒是没错,只是,这哪里像鬼?”
……
……
出了皇城,林朔月去往西市。
不良人据点就建立在长安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当然林朔月来这并不是为了不良人,而是唐芊在不良人当值,她的住处就在附近。
那是一座两层小楼,不带院子,是唐家专门为唐芊准备的,论价格,算是西市这边最贵的几间房子之一,不管是外表还是里面,装潢的都属实不错。
林朔月走上前,敲了敲房门。
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缕笑意,外人很难看到的笑意。
很快,屋内传来噔噔声。
那是小跑下楼,踩踏楼梯的声音。
唐芊当然知道是谁来了,但噔噔声很快停下,女子的矜持是不允许跑的,唐芊放缓脚步,停在门边,拉着门栓,等了好几息才打开房门。
门前有台阶。
林朔月站在台阶下方,抬头看着她,眼睛里的笑意愈浓。
唐芊却冷起脸,双手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都这么晚了,你还来干嘛?”
她轻哼一声,转身向二楼走去。
和以前一样。
唐芊还是没有关门。
回想那个三年前的晚上,林朔月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他以为唐芊是真生气了,一边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边满脸无辜地在门口“罚站”,最后还是唐芊无奈,出来把他拉了进去。
“都没关门,你自己不会进来啊?”
“我看你不太高兴。”
“你大晚上的过来,难不成我还得笑着迎接你啊?”
“那我下次晚上不来了。”
“……”唐芊沉默许久:“这叫矜持,矜持你懂不懂啊!”
林朔月似懂非懂地“喔”了一声。
“你这人真是笨死了!”
这是两人当时的对话。
林朔月那时候不懂,现在懂了。
他笑着上前,带上房门,从背后揽住心上人的腰肢。
小楼内,烛火摇曳,温软入怀。
小楼外,夜色渐深,月色渐明。
月色还是以前的月色。
他却不是以前的青面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