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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佛是杀不死的(1 / 1)

救出李棠溪的当然是冉轲,冉轲手里已没有剑,刚才阻拦引路人用的也不是剑招,而是一句话。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冉轲的声音仍在天地间回荡着。

这是言出法随。

这个在绝大多数门派都有所记载,却几乎无人能学会的术法,冉轲自然不会陌生。

但以往他从未使用过。

他不是使用不了,而是怀疑。

w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话便刻于圣贤城的城墙,提醒着每一位城里城外的儒生们。

秉持圣人意志是为行。

一言以为天下法是为立。

冉轲不敢自比先贤,更不敢学圣人那样愿为天地师,他怀疑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

而现在,当看到最重视的学生就要死在面前时,他别无选择。

他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于是便有夜风拂动起他的衣角,柳枝荡漾着,无数道如杨柳依依般的和煦气息从四方而来,萦绕在他的身体周围,如同学生见师。

这些浩然气来自于立昌坊,那座圣贤城主导建立的阵法。

也来自于城内儒门出身的朝臣们;来自于私塾书院的先生弟子;来自于念过儒学典籍与愿意信任圣人之道的每一个人。

冉轲用一句话,借了整个儒门的力量。

“已经算不上言出法随。”

引路人笑着说了一句。

冉轲点了点头。

确实已经算不上言出法随。

因为冉轲心中所想的是圣贤城,支撑他说出那句话的也是圣贤城,而借给他力量的是儒门,与这片天地无关。

“所以这与贫僧的香火道有何不同?”

引路人微笑着继续说道。

两者同是依靠外来的力量,从表象来看,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冉轲看着他,没有回答。

也没必要回答。

冉轲知道引路人只是习惯性地用言语去影响别人的心智,以引路人的本事,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差别。

当初被献祭于荒域祭坛的那些人,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几乎所有意志都被夜幕牵引,化为了极夜与引路人的香火之力。

而冉轲在这一刻承载了儒门意志,等同半个圣人。

两者在根本上天差地远。

冉轲的视线落在引路人身上,那些聚涌而来的浩然气已然将他锁死。

紫气东来与临渊一左一右,充斥着肃杀的意味。

引路人叹了口气。

他今晚叹气的次数比以往那些年加起来都多,总是布满笑容的脸上也显露出难得一见的疲乏。

“何必呢?”

引路人把手掌竖在胸前,目光在周围三人的脸上依次扫过:“坚持毫无意义的搏命,难道你们真以为能留下贫僧?”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一掌推出。

冉轲没有动。

一道暗紫与一道银白同时迎了上去。

青山的剑道、不良人的枪决、令人胆寒的杀气、侵蚀一切的血毒,当四者融为一体,便是已经突破领域的引路人都必须要慎重对待。

引路人脚步猛地一顿,浑身金光大放!

法相般的佛影再次在他身后出现。

佛影和他一起伸出手来,然后握住了迎面而来的紫气东来,却对临渊枪不管不顾,任由它刺到心口的位置。

芙蓉园狂风大作,伴随着山崩一般的爆炸声,碎石砸出一个个坑洼,地面下陷数尺。

“何施主还是走的太慢,不如让贫僧再帮你一把。”

引路人的食指弹在剑刃上。

不给何问反应的时间,一道红得发黑的气息沿着紫气东来直接冲入何问的身体,最后深入他的脑海。

这是杀气!

何问曾向林朔月学过如何将使用杀气,而林朔月是向引路人学的。

所以何问确定,尽管引路人从未展露过类似的手段,但他一定在这条路上走到了很远很远的位置。

此时引路人给出了答案。

何问眼前一片模糊,这是他此生见过最强大的杀气,心里生出窒息和无力的感觉,好在及时清醒,紫气东来剑气暴涨,在引路人掌间留下一道血痕。

引路人又看向苏曜。

“也送苏施主一场造化。”

话音落下,胸前的金光忽然散开,本来被阻挡在外的临渊枪直接刺进了他的胸口。

苏曜怔了怔,化血术顺势而起。

“不可!”

何问大喊了一声。

苏曜瞬间反应过来。

想要收枪,但为时已晚。

引路人的心头血已经化为养分流进了他的身体。

疼。

很疼。

疼到令他睁不开双眼。

苏曜身形暴退,临渊枪掉在地上,他也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神情狰狞,鲜红的汗珠不停低落,身体因为痛苦而不断颤抖着。

就像回到了吸收圣血的时候。

不对。

没有就像。

圣血是从血祭祭坛里提取的,而极夜与引路人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他们炼化了不知多少人的意志。

他们没有理会过圣血。

但他们鲜血中的力量丝毫不弱!

只是一个瞬间,苏曜便吸收了几乎等同于当初两倍的量,加上身体内还未完全炼化的圣血,藏在血液的力量在他体内爆炸开来。

苏曜再无法阻止血毒的蔓延。

短短几个呼吸,他七窍流血,皮肤一寸一寸地开始溃烂,露出里面黑色的骨肉。

“贫僧祝苏施主好运。”

引路人满脸笑容,沉淀半晌,那缕禅意重回他的心头,抬手挥袖间,净土领域再一次笼罩芙蓉园,一尊尊佛像出现在周围。

这次却没有了心剑领域。

何问晃了晃脑袋,默念起心剑斋练心的经文,保证自己不会就此沉沦。

可其他几人呢?

红叶与李棠溪还在昏迷不醒,苏曜被血毒侵蚀得意识模糊,谁来帮助他们?

引路人看向了冉轲。

那些来自儒门各处的浩然气仍在不断朝着冉轲聚集,他的气息越来越强大,但他的身体看起来越来越瘦小,整个人都显得极其萎靡。

“何必呢?”

引路人又说了一句。

他指的是冉轲,明明承担不起整个儒门的意志,却非要强撑着去承担。

也指的是苏曜,极夜早提醒他动用化血术只会死得更快,而不听话的苏曜,恐怕连今夜都撑不过去了。

何必呢?

他已然成佛。

而佛是杀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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