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千云依然没能凝聚出自己的领域。
因为来不及了。
但他借助此时的玄妙状态,选择将破碎的领域、长安城的两座阵法、以及剩余的生命都汇集在这一枪里刺出。
这一枪是他此生最强一枪,乃至世间几千年来,所有用枪者的巅峰!
超越了沂山庄道临的舍身一剑。
无人可比。
极夜心神震荡,感受到死亡危机的他连忙将剑域收回,整个人升高数丈的同时又在迅速后退,漆黑的剑气凝聚成圆盘护在身前,想要挡住这一枪。
今夜,他第一次选择防御。
然而。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哪怕提前做好一切准备都没有意义。
这本是极夜常说的话,如今反在他的身上印证了一番。
剑域如白纸般破碎。
铁枪穿过他的身体,在胸前留下一个碗口粗细的贯穿伤。
那些弥漫在他周围的剑意消失不见。
长安攸地静止下来。
赢了吗?
这堪称恐怖的伤口,加上天纲地常的毁灭力,就算他是极夜,也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羽林卫中响起一阵欢呼。
欢呼声刚刚响起,紧接着又归为沉寂。
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出现。
不知哪里冒出的烟雾将极夜笼罩在内。
更诡异的是,极夜的伤口竟然没有一滴血流出,隐约能够看到,胸腹处的血肉与烟雾纠缠组合,形成一片迷阵般的骇然景象。
“这是什么?”
关千云转过身,望向极夜,发出一声遗憾地叹息。
“香火道,不死身。”
极夜淡淡地回了一句。
关千云嗯了声,他看过相关记载,明白所谓“不死身”并非真正的不死,而是香火道修练到极致后,那些积在体内的香火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伤势。
但关千云不明白,极夜为何能在短短几年就将香火道修到极致。
极夜看着他,没有再说些什么。
关千云知道自己败了。
除非他能再刺出一枪,或是有谁能像他一样突破极夜的剑域。
极夜对他说道:“你没机会了。”
关千云点点头,最后看向李彻:“陛下万胜,我就先走了。”
呼的一声轻响。
黝黑的枪身冒出无尽火焰,把关千云的身体包裹在内,不多时便化成萤火状的光点,洒向了城内属于不良人的阵法。
铁枪随之飞了出去。
李彻惨笑一声,看着近在咫尺却始终不愿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定山河,愤怒与不甘的情绪充斥内心,向前用力踩出了一步。
只是一步。
定山河骤然散发出数倍的力量,将李彻弹到百丈开外。
————
皇城里一片死寂。
悲伤的情绪在人群蔓延,却没有悲伤的声音,更没有哀嚎痛哭,他们伸出手,想要挽留那些消散的光点,挽留逝去的关千云。
“恭送首帅!”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恭送首帅!”
“恭送首帅!”
声音从皇宫传出,又在光禄坊响起,在崇仁坊响起,在东西两市响起……直到响彻整座长安城。
包括那些早已被惊醒,却紧闭门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百姓们,都纷纷走进院落,对着皇城的方向参拜,对着那杆逐渐消散但依然顶天立地的枪影参拜。
一时间,长安城万家灯火。
————
“真是可惜啊。”
在关千云化为萤火的时候,芙蓉园里,引路人摇着头喟然叹息。
夜幕成立二十多年,这位首帅带领不良人弟子也与他们对抗了二十多年,不知有多少杀手和牵扯到夜幕的人死在他的手中。
终究是输了。
苏曜面露悲痛,临渊枪疯狂攻向黄泉,发泄心里的怒火。
冉轲对着宫城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
引路人低下头,为关千云念了一句禅语,轻声说道:“人死入冥,恩怨皆休,他日贫僧自会为关施主超度。”
怎么看都像猫哭耗子。
但不管谁都能听出话语里的真诚,仿佛他和关千云从来不是仇敌,而是至交好友。
片刻后,引路人收回视线,扔出手里那团凝聚了半天的黑光。
黑光扩散,曲江池的白莲花开始下坠,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被池水淹没,冒出汩汩的气泡。
盘坐与莲花上的佛像也在瞬间破碎。
“净土所在,皆为信徒。”
引路人没有开口,却有浩荡佛音响起,无数个介乎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人影出现在他的周围,面对着他盘膝坐下,双手合十,脸上写满了虔诚。
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大部分来自荒域。
何问脸色苍白,沉淀在深处的记忆勾起,认出这些信徒都曾是血祭祭坛里的亡魂。
引路人把他们变成了净土世界的根基。
“封闭五识!”
冉轲大喝一声,运起全部力量,一剑对着引路人当头斩下。
轰!
引路人没有动。
冉轲的剑竟然穿过他的身体,直接落在了地面,崩裂出数十丈的裂痕。
紫气东来的速度更快,留下无数残影,却同样触及不到引路人。
“一切皆为虚妄。”
引路人微笑看着他们。
他说得理所当然。
身处佛国,如何伤得佛祖?
周围充斥着敲磬与念经的声音,哪怕封闭五识,这些佛音依然会在脑海中响起,如何都挥之不去。
佛音越来越响。
下一刻,净土忽然开出一条通路。
似乎得到了引路人的命令,黄泉一拳轰在临渊枪上,借助枪势反震,竟然头也不回地转身逃离!
赤鬼紧跟黄泉身后,硬抗李棠溪一剑,冲出了净土世界。
净土重新封闭。
苏曜愣了下,退回到冉轲身边。
李棠溪看了冉轲一眼。
碰都碰不到,该怎么打?
冉轲没有说话,紧紧皱着眉头。
他从未见过这种招式。
更准确的说,放到史书记载,都没有谁比引路人更擅长精神秘术,所以任他见多识广,短时间内依然想不出有用的对策。
难道只能寄希望于护城大阵?
如果陛下失败了呢?
苏曜眸子里布满血丝,看着前方端坐的引路人,心中的崇敬感越来越深,双腿发软,若不是有临渊枪作为支撑,几乎要跪拜下去。
李棠溪也有些坚持不住。
何问的道心开始不稳。
冉轲则转身看向立昌坊,心想关千云借助了护城阵中不良人建造的部分,他能否借用先贤们留下的阵势?又该如何借用?
只有红叶要好上许多。
但心剑领域能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