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曌双手扶着栏杆,抬头看着李彻的身影,那双本来充满野心火焰的眼眸变得无比黯淡,看起来很是颓废。
诸葛远与郭大绍带来了许多高手,很快控制了宫城里的局势。
王绩像只死狗一样被王恪靖踩在脚下,那些跟随他造反的羽林卫则纷纷放弃抵抗,或许日后仍是避免不了死亡的结局,但至少不会因此株连家系。
周围变得安静许多。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彻。
紧张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开来,纷纷思考着陛下能否掌控大阵?
定山河前,李彻同样紧张。
哪怕他经历过无数风雨,此刻伸向剑柄的手也带着轻微的颤抖。
忽然,有沉闷的咔嚓声响起。
朱雀门处的雀鸟石像缓缓转过身,对准李彻,一道孩童拳头粗细的火线直直冲他而去;凌烟阁前的将军雕塑们挥动起武器,无数凌厉的气息也随之攻向李彻。
常孚轻喝一声,准备拦截那道火线;王恪靖带着几个亲卫,准备冲向凌烟阁。
但下一刻他们就停下了。
阻挡他们的不是雀鸟,也不是凌烟阁前的将军雕塑,而是定山河。
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与定山河一模一样的两柄银白色小剑,抵住了他们的眉心。
就连旁观者都能感受到剑身中传出的凛然杀意,以及仿佛出自剑仙的强大气势,几乎可以秒杀普通的一品境强者,绝非常孚与王恪靖能够抵挡。
幸亏两人只是想帮助李彻,若是有其他恶意,此时已然变成了尸体。
夜空中,李彻衣袖翻飞。
那道火线被他反手一袖子扇灭,来自雕塑的无形攻击则被内力隔开在外。
“谁都不准上前!”
李彻对着下方呵斥道。
这场战斗,只有他自己能够参与。
————
芙蓉园。
看到皇城上空悬浮着的银白长剑以及李彻升入夜空的身影,冉轲稍稍松了口气,心想陛下竟然是一品境。
何问却觉得理当如此。
前月他与红叶一起进宫,接受了李彻赐予的皇城客卿令,那时候他就觉得李彻虽然表现得不擅修行,却也绝非展露出来的简单。
今夜得到了证明。
接触过修行的人数以万万计,其中一品境毫无疑问属于世间的巅峰,不管去哪个世家都足以担任客卿长老,赢得世人的尊敬。
但放到今夜的长安城,一品境就仿佛流入大海的河流分支。
能影响局势,却只能影响极小一部分。
如果李彻不能掌控大阵,等极夜或引路人腾出手来,想要杀死他不是什么难事。
总要试试!
何问神情凝重,看了冉轲一眼。
冉轲点了点头。
刚才他们想要做的是突破引路人的净土世界,现在换成了留住引路人,不让他离开芙蓉园,更不能让他影响到尝试掌控大阵的李彻。
“何施主放心。”
引路人笑了一声,轻易便猜出了他们的意图,温声说道:“贫僧不会离开。”
他盘坐原地,确实没有离开的想法。
那团佛光依然在他的手掌间蓄势待发,净土世界依然没有攻击的意向,只是压迫力越来越足,红叶额前布满细汗,极艰难地支撑心剑领域与之对抗。
何问盯紧那团佛光,嘲讽道:“这就是夜幕与魏王府的合作?”
引路人笑道:“有何不可?”
何问微微皱眉,听出了他并不打算去帮李修曌,甚至从没打算帮李修曌。
冉轲也极为不解。
即便近来对双方都颇为熟悉的苏曜都愣了一下,心里充满疑惑。
魏王府确实在利用夜幕。
李修曌想借助夜幕的力量阻挡青山与不良人,增添一份夺到皇位的机会。
可反过来,夜幕难道不是为了更安稳迅速的发展吗?
双方本就是互相利用,如果李修曌继位,日后剿灭夜幕是日后的事,短时间里必然会对夜幕多有倚仗,这不正是夜幕所期望的吗?
如果不是,那夜幕又为了什么?
谁都猜不出原因。
便在这时,引路人手中的那团佛光忽然暗淡下来,紧接着金光转为黑光,不停地旋转。
何问紧盯黑光的眼中也出现了黑光。
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巨大的轰鸣声在他脑海中炸响,一尊尊怒目罗刹凭空出现在他的周围,堪比山岳大小的手掌对着他,准备降下审判。
“醒来!”
冉轲右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虚无破散。
何问身体颤抖了下,回过神后赶紧把目光移开,不敢再盯着那团黑光。
冉轲眸子里也布满血丝。
“差不多了。”
引路人微笑着开口。
这四个字传荡开来,整座长安城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什么差不多了?
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
今夜是魏王府和夜幕共同安排的,现在李修曌心神俱丧,魏王府已经丧失了资格。
能与引路人站在同一高度甚至更高的只剩下夜幕的首领极夜。
这四个字也确是对极夜说的。
极夜放下剑指,双手背在身后。
既然引路人已经准备好,那他这边的战斗便没了进行下去的必要。
这场战斗也很无趣。
剑阵很强,比肩领域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他早已超过领域。
他是半步剑仙。
“到此为止了。”
极夜轻声开口,目光在方正桓、东方月明等青山剑修身上依次扫过,遗憾说道:“七个人的剑阵,却始终没有七个人。”
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极夜抬起右手,向下斩落。
天地间无数道剑意朝他的手掌聚集,化成一道漆黑如墨的凌厉剑气。
剑气突破七星剑阵,飞向远处的山头。
那是辛词的位置所在。
在这道剑气面前,负责保护辛词的十几个二品剑修就像弱小到可以忽略的蝼蚁,来不及出剑便被斩断了一切生机。
剑气穿胸而过。
辛词仰面躺倒,鲜血不停涌出。
连接极夜的飞星引断了。
七星剑阵直接破碎。
阵法反噬加上剑气余威,主导阵法的方正桓身形微顿,身上的衣服出现无数缺口,变成了一个血人,靠手里长剑的支撑才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