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座城都有其独特的味道,提到它的名字,人们就会念起它的味道。
在这其中,有七座城为最。
京都长安城的繁华,清河城的富饶,金陵城的秀美,洛阳城的古韵,圣贤城的书香,大和城的香火,以及天府城的悠闲。
是的,天府城是世间最悠闲的地方。
清河城最多的是商铺,大和城最多的是寺院,平江城最多的是客栈……如果处于天府城,最多的便是酒楼和赌坊,遍布大街小巷,几乎随处可见。
悠闲的人总会过得挑剔。
酒楼里必少不了古董羹,赌坊里必少不了麻雀牌,还有许些人别出心裁,将两者合在了一起,上楼吃饭下楼打牌,每年都赚上个盆满钵满。
而这一切,多半要归功于唐家。
唐家是风云榜二甲。
但提到益州唐家,人们的第一反应往往不是风云榜,而是有钱,很有钱,至于怎么个有钱?就从那商行里便能窥出一部分,除了特殊的几座城外,有商行存在的地方,可以没有何家,但绝对少不了唐家,就连豪商榜第五的刘氏,都是他们的附庸。
唐家并不同于商贾世家,内部有一条特殊的家规。
族内子弟无论男女,无论嫡系还是旁支,无论经商还是从政,打小就得扔到家族武馆内,不练就半身武艺,决然不会放出家门。
练武也是练心。
所以唐家才能鼎盛千年。
以至益州境流传着一句话,长安有流水的皇帝,益州是铁打的唐家。
唐家子弟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其间翘楚,但优秀子弟太多,也是一种麻烦。因为这个,唐家是内部竞争最激烈的世家,稍有落后,便会被下放到边缘地区,再接触不到族内的核心。
天府外城,老梁酒肆。
老梁看着眼前的外地青年,从天府城的起源到唐家发迹,几千年的历史侃侃而谈,最后落在桌上的古董羹里,笑着说道:“这古董羹也不了得,据说往前数上千年,只有诸侯才有资格品尝,现在来看,就是一个破铁锅呗,家家户户都有,还说什么钟鸣鼎食。”
“但你别说,这玩意儿是真好吃。”
老梁倒满酒杯,看着红辣汤汁里不断起伏的花椒直咽唾沫,待到鸭肠和毛肚刚一翻滚,便提起筷子指指点点:“快吃快吃,刚好煮透,不赶紧点可就没法吃了。”
何问笑着点点头。
老梁从前被人喊梁先生,自从这间酒肆开张,他就成了老梁,但老梁其实并不老,也就四十来岁的年纪,就像他这间酒肆叫做酒肆,却不是真的酒肆。
诸葛远那封信上交待的位置,便是这里。
“公子不必疑心,我可舍不得在锅里下药,你看这肉卷肉质多鲜,还有这鸭肠这黄喉这毛肚,要是白白浪费掉,得多心疼啊。”老梁用筷子挑起一片毛肚,缀满红红的辣椒油着实勾人胃口。
“倒不是疑心。”何问摇摇头。
“也对,老板请来的人,如果连食物都要担心下毒,那他的眼光就太差了。虽然我没问公子的身份,但我心里有数的。”
老梁话锋突转,确定道:“你姓何。”
何问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怎么不在紫竹林?”
老梁说:“太显眼了。”
何问惑道:“怎么说?”
老梁摆了摆手,嘴里嚼着肉卷,声音有些模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府城姓唐,唐家可不是吃白饭的,住到那里,用不了两天,他们就能把你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何问挑了挑眉。
老梁放下筷子,喝上一口小酒,瞪眼道:“你别不信,紫竹林开到天府城,早就引起了唐家的注意,里面的客人,不知多少是唐家的眼线。”
何问皱眉道:“为什么?”
老梁耸耸肩道:“除非唐家查清楚老板是谁,否则断然不会罢休的。还是那句话,天府城是姓唐的,在这里,唐家就是土皇帝,紫竹林这种不明身份的外来者,肯定要追查个清清楚楚。”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何问一笑置之。
“老板也挺头痛,最近开始琢磨着拉唐家入伙了。”
老梁拿筷子敲了敲铁锅:“所以老板想了个法子,取消掉紫竹林的古董羹,全换成金陵菜。”
何问说道:“这法子挺怪。”
老梁开怀大笑,被辣油呛到喉咙,忙用水压上一压,咳咳道:“天府城的人啊,就像这古董羹,无辣不欢,换成没什么辣味的金陵菜,自然就是一个解释。”八壹中文網
“还真准备合作啊。”何问感慨道。
“那当然,在天府城不过唐家这一关,拿什么站住脚?还有,你不就是来做这个的?”老梁一瞪眼。
何问愣道:“啥?”
老梁笑着说道:“帮忙揪出唐家的叛徒啊,不然老板放不下心。”
何问顺势点了点头。
与手下人说的是揪出唐家叛徒,与他说的是灭杀薛集,诸葛远那家伙总是这样,明明是相同的事情,对不同人却有不同的说法,偏偏每种说法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有什么进展没?”他问道。
“有。”
“怀疑谁?”
“好几百个,说不完。”
“啥?!”
“大概两百多人。”
“……”
何问沉默半晌,两百多人,这叫有进展?
“捡主要的说。”
“唐储,唐岭,唐正,唐奉,唐乙,唐椿,唐卫。”老梁一连吐出七个人名。
“得。”何问撇撇嘴,无奈道:“四大护法怀疑俩,八方执事怀疑五个,合着唐家半数的一品境都有问题,跟没说一个样。”
老梁干笑两声:“天府城毕竟是唐家的地盘,不好施展。”
何问干脆放弃了思考,能怀疑两百多人,诸葛自然有确定的方法,他一边往锅里下着鲜肉,一边盯着翻滚的红汤汁,随意问道:“说吧,准备怎么做?”
老梁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八月述职。”
何问点了点头。
八月秋风起,正是唐家诸位管事述职的日子,也是唐家一年内最热闹的时候,旁支旁系们纷纷来到天府城,还会有许多其他世家门派的子弟过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