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林朔月心下不解，暴露什么？
“您不知道？”郭大绍问道。
“现在知道了。”林朔月冷声说道。
“额……”郭大绍有些发懵，松开他的大腿，箕坐在地上，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
“说。”林朔月寒声道。
灰衣侍卫暗自运起内力。
林朔月转头看向他，弯刀随之出鞘。
刀气与杀气骤然扩散，将两人牢牢地包裹起来。
郭大绍挣扎着起身，止住灰衣侍卫，果断把不良人的血性抛在脑后，颤声道：“我说我说，少侠别着急，我什么都交待。”
林朔月杀气不减。
“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郭大绍念叨几句，说道：“我是襄樊城的不良人，少侠撒钱那一手实在太过耀眼，加上您的处事方式实在是格格不……呃，有点特殊，因而我觉得您的身份应该很不简单，再联系到清河城的事情，就打着替二娘出头的名义，想试一试您的来路……”
从起心思到做出判断，郭大绍不敢有丝毫隐瞒，就连与何去几人的对话，都一字不落地重复了出来。
苏曜说对方不会杀人。
此时的郭大绍，只希望苏曜没有骗他。
同样，他还想看看林朔月的态度。
如果林朔月表露出丁点杀意，郭大绍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这次任务，在他看来，不良人的规矩，怎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然后？”林朔月问道。
“就是这些了，副帅让我追查您的位置。”
郭大绍举起双手，一个个誓言不停地从他嘴里蹦出来：“但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掺杂半句谎言，我郭大绍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世代永不超生……”
林朔月说道：“停。”
郭大绍乖乖闭嘴，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林朔月问道：“他是谁？”
郭大绍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说道：“长安不良人副帅，清河何家，何去。”
林朔月沉默许久。
他没有接触过何去，但他对这位不良人的副帅并不陌生。因为何去是何问的三叔，是他二师父的兄长，依理来说，他还得喊何去一声师伯。
“少侠？”
郭大绍搓搓手掌，小声地问道：“您……嗝……是不是真的……嗝……脱离夜……夜幕了？”
直到此刻，郭大绍终于觉醒了身为不良人的魂，正式问出今晚第一个有价值的问题。他将折扇打开一半，用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挥动两下，尽量保持着平静的仪态，但是涉及到夜幕，他的心早提到了嗓子眼上。
林朔月仍然不说话。
过了片刻，他把弯刀重新别了回去。
收刀便是最好的回答。
郭大绍眼底一喜，他这才确信自己没有猜错，也确信林朔月不会杀了自己，松口气的同时，胆量也提升不少，鼓起勇气问道：“少侠，这次……我们可以走了吗？”
林朔月点头道：“可以。”
郭大绍和灰衣侍卫低着头，徐徐后撤。
就在他们将要走出这条小路时，林朔月又又一次喊住了他们：“等会儿。”
灰衣侍卫面带苦涩，暗道夜幕中人果然不能相信，他朝街上使了个眼色：“少爷，咱们……”
郭大绍摇摇头，在夜幕出身的杀手面前跑？跑得过初一能跑得过十五？
他硬着头皮转身，看着林朔月，满脸委屈道：“少侠，我真的全部都交待了，我也不追查您的位置了……我对天发誓，如果有任何违背，我郭大绍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世代永不超生……”
他又又开始发誓。
林朔月却是把装着铜板的包袱递了过去。
郭大绍呆在原地，这是？
上刑场前的最后一顿饱饭？
杀人前的微笑？
眨眼间，他脑补出了一连串的恐怖场景，整个人都吓傻了。
林朔月淡淡地说道：“换成银票。”
灰衣侍卫戳了戳郭大绍。
郭大绍打了个哆嗦，期待道：“三叔伯，您带钱没？”
灰衣侍卫摇摇头。
郭大绍更是委屈，看着林朔月道：“少侠，我们真没钱了。”
林朔月说道：“明天。”
郭大绍愣了下，不确定道：“明天给您送过去？”
“紫竹林，天六。”
林朔月点点头，扔下包袱，几个纵跃消失在原地，只留一道声音落在郭大绍耳中。
“紫竹林，天六。”
郭大绍低声呢喃了几遍，望向前面的街道。
前月，襄樊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忽然有几家生意很好的酒楼换了新东家，拆迁重建后，名字换成了紫竹林，且发展极为迅速，短短两个月，紫竹林便成了城里最好的酒楼，以及客栈。
任谁都会起疑心。
郭大绍打听许久，甚至不惜动用不良人和北松亭的力量，奈何到了最后，他依然没查到新东家是谁，只得出紫竹林的背后，有何家和圣贤城的背景，似乎还有道门的关系。
“少爷。”
灰衣侍卫打断他的思绪，提醒道：“何副帅交给你的任务，似乎完成了。”
郭大绍揉揉眼睛。
是啊。
紫竹林客栈，天字六号房。
这就是林朔月在襄樊城的位置。
他圆满完成了任务。
奈何，这就完成了？
郭大绍晃晃脑袋，总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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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七。
夜晚。
灰衣侍卫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一个人，可以这么的“没心没肺”。
在死亡关头走过几次的郭大绍，这个在襄樊城家喻户晓的小霸王，在回家取了银子后，竟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走出家门，和往常一样逛青楼喝花酒。
直到子时将近，最后一场歌舞落幕，他才走出青楼，晃晃悠悠地朝不良人驻处走去。
不出所料，不良人驻处依然灯火通明。
郭大绍刚一走进院子，便看到站在院中，望着夜空的苏曜，好奇道：“苏曜，你干嘛呢？”
苏曜头也不回地说道：“孤独。”
郭大绍问道：“啥？”
苏曜说道：“模仿孤独。”
郭大绍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你不觉得这样很酷吗？”
苏曜转过身，鄙夷地看着他：“哪像你，摇晃个扇子，一看就没个英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