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檀看着这两个消息,沉默许久后提笔划掉了一个“疑”字。
黄泉为何家何从。
张启檀把盒子放回原处,转头望向旁边候着的青年,问道:“青云楼的事情都记下了没?”
青年说道:“记下了。”
“好。”张启檀微微颔首,交待道:“即刻送往金陵。”
青年抱拳领令,正准备离开。
张启檀沉声问道:“少阁主找到没有?”
青年回道:“没有,天机令用出后,就与少阁主失去了联系。”
张启檀揉了揉眉心,他不担心诸葛远的安危,把刚刚整理好的卷宗放到一旁,再取出一份新纸,提笔写下,引路人拥有屏蔽视线与感知的能力。
“他都请了谁?”张启檀又问。
“武安郡张氏三兄弟,东阳城的宋家堡还有刘家老大,甘凌城的……”青年一连说了十数人,轻声道:“还有弟子在城北遇到了三先生。”
青年低着头,不敢看张启檀的眼神,这么多人来到清河城,他们竟然没有察觉到丁点儿风声。
张启檀叹口气,说道:“不怪你们,少阁主做事,能让你们发现才是怪事。”
——————
城北。
黄泉搀扶着赤鬼走在前边,林朔月跟在两人身后。
林朔月疑惑道:“二师父,咱们不出城吗?”
黄泉摇摇头:“等恢复了再出去。”
林朔月犹豫一会儿,轻声道:“首领在城外,大师父应该也出城了。”
他的语气里多有不解,这会儿出去难道不是更加安全吗?
黄泉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我不信他们。”
林朔月愣了愣:“二师父您……”
黄泉瞥了他一眼,没有解释。
三人避开眼线,在城北的街巷中穿梭,不多时,停在了一处宅院侧门口。
这处宅院距离何家老宅不过百丈,常年锁着院门,每逢年节才会有下人过来打扫一番,只是院子的主人,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
主人当然也姓何。
林朔月与赤鬼来清河这么久,也早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何从。
何家家主的四弟。
黄泉没有破门,而是摸出了一把钥匙。
他上前打开院门,说道:“进去吧,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查到。”
三人走到院中坐下。
黄泉回屋,取出年节前刚放到屋里的药材和茶叶,生起火来,煮水,煎药,沏茶。
待他做完这一切后,赤鬼终于出声问道:“我该叫你黄泉,还是何从呢?”
黄泉没有否认,轻声道:“只要你喜欢,叫什么都行。”
赤鬼沉默了很长时间,看着面前熟悉的男子,恍惚道:“我以为你死了。”
“我这不还活得好好的?”黄泉笑了笑,转而问道:“是和尚告诉你的,对吧?”
赤鬼嗯了一声。
黄泉叹口气:“那和尚都怎么说的?”
赤鬼说道:“他说你接了杀死青山掌门的任务,在青云大典次日,青山掌门下山的时候伏击,死在了谢周手里。”
“你信了?”黄泉挑了挑眉。
“青山掌门很少下山,但何问确实下了山。”
赤鬼神色暗淡,继续说道:“而且和尚还带回了你的剑,断剑。”
黄泉淡然道:“然后呢?你顺理成章地同和尚联手,决心替我报仇。先在清河城杀死青山掌门,接着挑拨清河三家与青山的关系,一边分担仇恨,一边影响青山的声誉,对吧?”
赤鬼回道:“差不多。”
黄泉站起身,把煮好的药倒进碗里,推到赤鬼面前,转头对林朔月说道:“生血去乏,你也倒上一碗。”
还在震惊中的林朔月下意识里点了点头。
赤鬼问道:“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黄泉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和尚有一点没骗你,上个月初,青云大典前几天,我确实是接下了杀死新任青山掌门的任务。”
林朔月怔了怔,问道:“你知道他是何问吗?”
“当然知道。”
黄泉正色道:“任务是由荥阳郡传上来的,所以我接下任务后,并没有前往青山,而是去了荥阳,我想知道是谁请的任务,是谁想杀何问。然而,当我到了荥阳,才发现豫州绘卷者对此一无所知,这个任务隔着绘卷者直接传到了上层。”
“后来呢?”林朔月皱眉。
“后来我就遇到了你大师父。”
黄泉想着那间满是禁制还有多人看守的寺庙,冷笑道:“想来他应该等了我很长时间,准备的可真够充分!”
院子里安静许久。
黄泉望着夜空里的圆月,平静道:“和尚算准了我最快赶到清河的时间,前天才让人把我放出来。”
“我知道他是想直接杀死我的,那样才更加完美。”
“但他不能。”
“只有我才能把你们从何家救出来。”
赤鬼端药的手一抖。
林朔月低下头来,避开二师父的眼神。
他之前想不明白的很多问题都有了答案。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首领不出面阻止?难道首领也被大师父说动了吗?
黄泉又望向城外的方向,叹道:“极夜有没有被说动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想你应该知道。”
“哪一点?”林朔月问道。
“一个想颠覆江湖,一个想众生平等,他们两人的目标,其实可以划等号。”黄泉冷冷道。
林朔月默不作声。
赤鬼温声问道:“你准备去哪?”
黄泉想了想,说道:“去哪不知道,不过天快亮了,是该从走出夜幕看看了。”
赤鬼说道:“带上我。”
黄泉笑着说道:“刚才我便说过,我来带你一起走,当然不止这一段路。”
赤鬼展颜一笑,比月色更美几分。
这些天她的心神,正如这上元满月,一刻也没有舒缓,方才又受了不轻的伤,强撑到此时才算是放下心来,竟直接趴在桌上晕了过去。
黄泉怜惜地把她抱到屋里。
他换了身衣服,看着林朔月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你现在不出城,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林朔月仍是没有说话。
黄泉笑了笑:“我出去走走,你若不准备出城,就早点休息。”
“您去找何问吗?”林朔月抬起头。
黄泉嗯了一声。
林朔月低眉道:“替我向他说声抱歉。”
黄泉没有答应,微笑道:“这句抱歉,还是你自己带过去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