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史秸请了伯祖坐镇,由许去病亲自主持,在灵前将几个兄长名字在自家族谱中划去。从此,许老太爷这支,便没了这几个庶子的名字。
史秸一通快刀斩乱麻,气得几个伯伯青筋暴起,但又无可奈何。京城许家真正得力的还是许坤,如果彻底闹起来,对于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顺着些,以他们不出五服的关系,以后多少还能得些看顾。
又有些后悔不跌。终究想差了,以为老爷子一死,他们是许去病兄长,就能仗腰子说硬话,没想到人家直接来个釜底抽薪,一刀斩断根子!
许去病道:“坤儿连夜入宫,至今未归,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我也是怕他闯了什么大祸,以至于连累大家,这才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族谱不在一处,血脉上总还是亲兄弟,打着骨头连着筋,希望仍和以往一般,莫要生分了。”
这个台阶一递上,几个哥哥勉强道:“坤儿处境艰难,我们都理解。以后相互之间有个烦难,大家莫要冷眼旁观才是。”
关系发生了变化,很多话就说不出口了,“坤儿走的这条路太过艰险,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后悔吧!”
终究是有些怨怼,无非说出更热络的话。
人一走,许去病立时就蔫了,苍白个脸道:“小四,宫中可有消息传出?”
几个儿子连忙上前侍候,“爹,您缓缓。莫急,九弟好好儿的呢。”
史秸生怕许去病加重病情,家中再来一场丧事,连忙冲许鹄使了个脸色。
许鹄收到,一时想不出好主意,脑子一热,大声道:“爷爷!我要尿尿!”
史秸扶额,儿子啊,你转个什么话题不好,非要提这个。
许鸾年纪小不懂事,听得尿尿二字,想起平时史秸自力更生的教导,有心显摆他比哥哥能干,当众一把掀开了裤子就开干。
屋子里只有主子没有奴才,史秸措手不及,又不能阻断它,只好不忍直视地嚷道:“哎哟,臭小子!”
许鸾偏过头得意洋洋地叫嚷,“娘,我比哥哥尿得好!”
史秸哭笑不得,十分想冲上去切断洋流。
许去病赶紧道:“由得他!莫吓坏了!”
那宝贝家伙在祠堂里撒野,他祖父还说由得他!
史秸满头黑线,心想这可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丰功伟绩快赶上他老子了。
许去病颤巍巍地朝小崽子招招手,“快来,尿完了爷爷帮你穿上!仔细凉了小肚皮!”
许鸾果然挺着小肚子让许去病亲自给他提裤子,得意洋洋地道:“爷爷,我厉害吧!我可以自己尿尿啦!”
“厉害厉害!我们二宝最厉害啦!只是下次换个地方,莫在祠堂里啦!”
“那我去浇花好不好?我看见奶奶窗台下那棵树有点黄叶子了,我给它施肥呀!”
“好好好!那个位置不错!只莫让你奶奶看见,那可是双十八学士,浇坏了它,仔细奶奶锤你!”
“那我们偷偷去吧!哥哥,走,带你尿尿去!”
屋内还有许承默的崽子和三个兄长的老幺儿,闻言都坐不住了,跳起来要跟着一起去霍霍郭氏的花树。一堆小崽子簇拥着许去病,一阵风就出去了。
史秸松了一口大气,转头道:“哥哥们的委屈,我们是知晓的,只要能弥补,我和至阳定会竭尽全力。一个好汉三个帮,再没有比亲兄弟更好的帮手了。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以后,我希望大家能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各位哥哥,你们说好不好?”
四个庶出哥哥听了这话,也是老大的年纪了,居然心头各自一酸,仿佛有个人说了个公道话,站在了他们一国。而实际上,说这个话的人,是利益获得者,他们应该深深地怨恨她,与她为敌。
许承晖心中一凛,暗道这个五弟妹真不是一般角色,太会攻入人心了。
果然,许承默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以后朝堂上,我定然会和九弟里外配合,相互护持!”
史秸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许承晖哽了哽,胸中那口气不由一泄,可不是吗,他要再生出什么心肠,今天的大几房就是下场。许坤两口子面热心黑,再有顶上那位偏心的老子,把他们撵出家门还不是说句话的事。
“对,九弟妹说得对。”
一番软硬兼施,许老太爷死亡带来的负面影响,总算是差不多抹平了。安安生生治丧的同时,端看宫中许坤是什么情况了。只要他那边稳得住,这家人总不至于就此落魄,成为普通人户。
与此同时,许坤正伴在皇帝左右,亲眼目睹不可一世的天朝王子的兴衰!
李蕤跪在地上,盯着那个写着皇帝生庚八字的人偶,崩溃地大喊,“不可能!父皇,那个巫蛊怎么可能是我做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有人陷害我的!我是太子,未来的天子啊,我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二弟、三弟、五六七八弟?一定是他们!人人都想当太子,想把我灭了,他们顶替而上!父皇,父皇,你要相信我啊!”
许坤心道,狗太子脑子倒没坏,还知道隆昌帝的信任才是翻盘的机会。可隆昌帝会信他的话吗?他垂着目光,心想皇帝的涵养功夫越发到位了,龙桌上的人偶他瞧着都触目惊心,而这位却翻来覆去地看,放佛要从里头找一朵花儿出来。
隆昌帝露出一抹笑容,“人人想当太子?人人相当天子,这才是实话。”
李蕤牙齿咯咯打架,“我、我本来就是太子啊。父皇,我是您亲封的太子呀!”
我想当天子,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难道我不该想当天子么?
许坤心里摇了摇头,便是心里这样想的,那也不能说出来啊。如此微妙时机,再配上这话,岂不是立刻坏菜。如果能竭尽全力陈情,卑微得像条狗,以父子亲情来应对,大约还能保住一命。可惜,这里除了他和范伟,就这对父子了,当然没人提醒太子怎么做,或者说怎么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