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从京畿方向南来,车上坐的人,乃是大明辅周延儒手下的第一红人——吴昌时。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字来之,浙江秀水人,一说嘉兴人。
天启四年(1624年),与郡中名士张采、杨廷枢、杨彝、顾梦麟、朱隗等十一人组织复社。崇祯七年(1634年)进士,官至礼部主事、吏部郎中。崇祯十年,薛国观因受贿,被吴昌时弹劾免职。昌时后依附周延儒,崇祯十四年,周延儒当相,吴昌时为文选郎中。昌时与董廷献狼狈为奸,把持朝政。有一场科举考试,周延儒录取了不少亲戚以及用重贿买通关节的人,都是吴昌时为周延儒经办的。周延儒的弟弟周肖儒、儿子周奕封公然榜上有名,毫无顾忌,以至于没有文化的‘白丁’以及充满铜臭的商人,都利用贿赂,夤缘登榜。贪横到了如此地步,心目中哪里还有朝廷的法纪!
这一次,吴昌时来山东,不为别的,单为捐了三十万两军饷的宋友亮而来。在周延儒一党看来,你宋友亮能拿出三十万两银子捐助军饷,那你家资至少百万,有这么多钱,却从不孝敬辅大人,真是天理难容。
吴昌时来到山东时,已经是六月间,官道两边的田地里到处是准备夏忙的农夫。吴昌时打一进入山东境内,就感觉到了不同。山东地界极少见到成群结队的流民,长满野草、无人耕种的荒地也很少。几乎随处可见的是,是田野里的麦浪和在大道上往来、络绎不绝的商队。这里的官道路面坚硬而平坦,铺着一层灰色的似石非石的灰土。马车在上面跑,既快又稳。
进入登州之后,一望无际的田野、高大巍峨的风车、迸流不息的渠水、星罗棋布的屯田屯屋,都令吴昌时印象深刻。
吴昌时却没有直接去到登州府,而是在莱阳县下榻,并排人传话给宋友亮,“本官奉命前来盘查钱粮,请军门将账册准备好之后,送到莱阳来。”
两天之后,登州府果然送了整整两大车的账册过来
吴昌时气得当场就摔了杯子,不过转念一想,这宋友亮只是一介武夫,我犯得着为他动这么大气吗?于是借口账册不全,要宋友亮再送
又过了两天,登州来人说账册已经都送来了
“这个不知好歹的粗鄙武夫~”吴昌时终于忍不住了,指着登州来人的鼻子骂道:“回去告诉宋友亮,立刻来莱阳见本官。如果误了时辰,本官要他好看。”
第六天,登州来人在驿馆门口扔下一份书信,骑上马就走
驿馆的驿卒把信交给吴昌时,吴昌时一看,只见宋友亮在信上说自己军务繁忙,无暇前来拜访。那些账册请吴大人尽快核对,晚了若是耽误了登州镇军务,吴大人你恐怕担待不起
吴昌时肺都气炸了,平日里自己只需要稍加暗示,大把的银子立刻送到,现在这个不识相的宋友亮的,自己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杀杀他的威风。否则,自己怎么会北京去向周延儒交代?
“好吧~你不来,我来~”吴昌时愤愤道:“到时,在你的手下面前给你一个下马威,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等到了登州府府城,吴昌时又被这里的繁华给狠狠地震撼了一把。如果不告诉你这是登州府,吴昌时还以为自己回到北京城的天桥了。“难怪这个娘希匹的这么有钱~~”吴昌时嘀咕道:“登州的商贾这么多,难怪这小子要收商税了。不过~~~哼哼~~”吴昌时冷笑道:“代我和周阁老保管钱财罢了!”
说罢,吴昌时对身边的书办说道:“去,~~去告诉宋友亮,来迎接本官。”
“遵命~~”吴昌时的书办赶紧一路小跑,往城里的总兵府衙门去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又一路小跑的跑了会,他气喘吁吁道:“那个不识好歹的宋友亮说了,他有军务,脱不开身,请大人自便~~”
“哼,还给我拜臭架子~”吴昌时这次倒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好~我就看你能张狂到几时!”吴昌时吩咐车夫道:“直接给我去总兵府衙门。”
等到了总兵府衙门,依旧还是没有人迎接他。吴昌时此时倒也干脆不生气了,于是简单通传之后,便不等门值回报,就迈着大步进了总兵府。
进入大门后,没几步就是总兵府的大堂,左边是兵饷库,右边是库军房。堂下有一些的吏舍官厅。吴昌时远远便可以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大堂上说话。
吴昌时还没踏入大堂,吴昌时的书办便高叫道:“文选郎中吴昌时吴大人到~”
“何人喧哗?”
没有行礼,没有阿谀~~却只有一声响亮的斥责
吴昌时不断地提醒自己忍耐,他强压下怒火,对那年轻说道:“我乃文选郎中吴昌时,请你们的总兵宋友亮和监军袁枢出来相见。”
那年轻答道:“我便是宋友亮~”
那中年人答道:“我便是袁枢~”
“哦~”吴昌时打量了一下宋友亮,他只听说宋友亮很年轻,却从未见过,没想到真人这么年轻,这么英挺俊朗。吴昌时此刻昂起了头,还打算等宋友亮向他瞌头。然后优雅地请他起来呢。没想到宋友亮只是略一拱手,就一屁股地坐到自己身边了
“吴郎中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坐吧!”宋友亮自顾自坐下,随手指了指下手的一张椅子。
此时堂内只闻吴昌时粗重的喘息声,他本来准备宋友亮面前摆摆架子,却没想到。宋友亮这样当场不给他面子。虽说此刻没外人,但是这事儿传出去,他哪还有脸面在?
忽听堂内有人怒哼了一声。大声道:“宋军门,你身为一个武将。怎可对吴大人如此无礼?”
宋友亮抬头随声望去,却是吴昌时的书办,他上前一步,怒气冲冲地指着宋友亮斥责道。
那书办话音未落,只见宋友亮猛地一拍身旁地桌面,激得上面的茶盏哗哗作响,他厉声喝道:“放肆,我乃征北将军、平北伯、登州总兵,吴郎中的品级都在我之下,我没要吴郎中向我行礼就算客气了。你一个个小小书办敢与上官这么说话?你可知尊卑体统,你官场礼节,圣人之学都学到屁股上去了?”说罢宋友亮忽然一个箭步冲到那书办面前,啪啪~~正反两手,给了那书办狠狠的两巴掌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吴昌时愣住了,那书办被打懵了。“袁~”吴昌时情急之下正欲向袁枢求助,却见袁枢自顾自品茶,假装没看见,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吴昌时只能说道:“放肆,不懂规矩的混账,这里几时轮到你说话?滚~~”倒霉的书办只能捂着两半被打红的脸灰溜溜地出了大堂。确实,论品级他不如宋友亮,但他是文官啊,在现在的大明朝,四品文官己经比从二品的总兵值钱了。不过,这是大明的潜规则。既然是潜规则,就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较真。如果真要较真起来,在礼数上,倒是说不过去……
吴昌时在下手坐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宋军门,本官这次来盘查钱粮,现登州的账册里有诸多问题~~”其实账册他压根翻都没翻,这些话只是索贿时常用的套路罢了
宋友亮诧异道:“文选郎中不是负责科举的吗?什么时候也负责盘查各镇钱粮了?”
吴昌时的忍耐几乎要到极限了,他耐着性子说道:“这是周阁老亲自委派的~~希望宋军门能配合。毕竟吃空饷~克扣军饷,都是挫伤军心的事。”
“本官不明白什么意思~”宋友亮继续装糊涂
吴昌时冷哼道:“宋军门一年的俸禄不过一百二十两,哪里能捐出三十万两?这其中肯定有问题,所以吴某才奉命前来彻查。“吴昌时一本正经道:”当然~~吴某以为这其中也可能存在误会~~需要一些够分量的证据,或者有人为军门说好话,方能消解这些误会!!!!”
“你是不是要钱啊?”宋友亮脱口而出
宋友亮这么直白,到让吴昌时一愣,他笑而不答,只是说道:“宋军门果然爽快~~”说罢吴昌时伸出一根手指,“十万两,不多吧?”
哪知宋友亮却冷冷道:“有银子也是我的,我宁可拿去填狗洞,也不会给你们这班贪官污吏!”
“好~~你有种!”吴昌时再也忍不住,他噌地站起身来,“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不送~”宋友亮冷冷道
袁枢望着吴昌时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狡黠地笑,他笑道:“吴镇抚,这次骆指挥要的东西,这下齐备了吧?”
“当然~~”只见吴孟明从屏风后的暗处走出,他身后还站着两个手拿纸笔的锦衣卫,“方才他的一言一行都已经记录在案~~居然敢来向慷慨捐饷的忠臣索贿~”吴孟明得意地笑道:“这次还搞不死你?”
“多行不义必自毙~~”宋友亮冷笑道:“周延儒小人得志,吴昌时嚣张跋扈。锦衣卫的兄弟们为了维护大明江山稳固,劳心劳力,他们居然要废罢厂卫,如果没有厂卫,这些贪官污吏岂不是要更加无法无天?”
“就是~~”吴孟明对宋友亮的好感无以复加,他笑道:“其实要收拾吴昌时的不止我们锦衣卫。”
却说吴昌时担任文选郎后,大权在握。凡是薛国观所用之人则想方设法把他清出中枢道台,任用自己这一帮子人。朝廷二八月调整官员,一般来讲监察御史按旧例外调四人,而吴昌时一下子就调出了十人,令御史们大为恐慌。御史虽说官品不高,但执掌中枢,是个监察各处官员的官,颇有油水。每年巡盐就可将腰包装得满满的,况且平日里又有弹劾上奏之权,一遇到机会便可一步登天,入主内阁,成为国家的栋梁。御史们群情激愤,合伙来到吏部与吴昌时讲道理。
吴昌时早就把人选安排妥当了,就连剩下的也要逐步替换,见这些官员闹上门来,不禁威道:“你等捞的也差不多了,好来好去,算是幸运。若是被我查出来,想要易地做官恐怕也没那么便宜的事了。”
御史们大怒,拿起条凳就向吴昌时砸了过去。
吴昌时一面逃一面狠道:“你们等着,我非要将你们这些杂种都清除出去不可。”
御史们知道这是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于是调动了一切力量,专门查访吴昌时行贿受贿,贪赃枉法,买卖官职,交通内侍等违法乱纪行为。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对要求废除锦衣卫周延儒恨之入骨,于是便决定联合御史们一起动手,先拿吴昌时开刀。进过侦查,查出他交通内侍李端,王裕民的真凭实据,连泄密方式都查得个一清二楚,其它罪状都有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