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烨,待我回到东陆之后,定然会去找那林微言兴师问罪,更不会对北狄出兵,若是你愿意的话,待我拨乱反正之后,便派出使者,前来北狄和谈。”
“北狄狼卫的确能争善战,可是,北狄地广人稀,又多是黄沙和冰原,并不适合农耕,纵然可以牧羊,但是,一味地逐水草而居,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多年来,北狄之人南征北战,不过只是为了掠夺粮食罢了,依我之见,与其两败俱伤,倒是不如互利共赢。我有意让东陆与北狄通商,你意下如何?”
“你且想想看,自江南以来,不管何事,那裴霁都会横插一脚,西楚如今虽然始终并无什么大动作,可是,这裴霁的身手高深莫测,我实在是好生担心,不知道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更何况,这西楚数年来始终闭关自守,咱们谁也不知道,西楚境内如今到底是什么光景,与其两虎相争,让那西楚坐收渔翁之利,倒是不如你我联合起来。”
秦昭昭喋喋不休地将自己连日来心中的盘算全都一股脑地和盘托出,全然没有察觉到黎烨只是深深地凝望着他,丝毫没有将她的那些长篇大论听进脑中。“阿烨,你意下如何?”
听闻秦昭昭这般发问,黎烨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点了点头。“都依你。”
“还有最后一桩事,被那林微言处决的十七骑的家眷,我想带他们回到东陆去。”
秦昭昭柔声开了口,黎烨点了点头。“也依你。”
他停顿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殿下,阿烨和北狄永远是您的后盾。”
秦昭昭望着他的眼睛,心中又何尝不清楚,他今日对自己的允诺,绝非是什么空头支票?可是,这是她和林微言之间的旧怨,若是带上了黎烨,如今他身份迥异,此事便会成为两国之间的冲突。他才刚刚登上可汗之位,北狄旧臣们不过只是碍于一时的危机,并未当真对他死心塌地效忠,她又怎么能亲手将他拖进当年她和林微言储位之争的这趟浑水之中?两人都不再开口,喝完了那坛酒,秦昭昭和东陆十七骑要离开的消息,须臾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北狄。伯颜赫穆尔听闻此事,急忙心急火燎地冲到了秦昭昭的营帐。“秦姑娘?!”
涉月正在收拾秦昭昭的衣物,见伯颜赫穆尔这副焦急的模样,急忙去通禀了。“秦姑娘,您当真要走么?”
伯颜赫穆尔神情复杂地看着秦昭昭,心中一时间有些酸涩。他也算是亲眼见证了秦昭昭和黎烨之间的恩怨情仇,如今两人好不容易冰释前嫌,可汗对这位公主殿下情深义重,他是一一全都看在了眼中的。“秦姑娘,您一定要回到东陆么?我知道,您要去处置了林微言那个昏君,可是,这等小事又何必您亲自出手?”
“只要秦姑娘您一声令下,可汗便可带领百万狼卫兄弟们杀入东陆皇宫之中,取了那林微言的狗头来给姑娘解闷!姑娘,您何不留在北狄,等着捷报传来便好?”
若是她能留下来,成为可汗的大阏氏,北狄便可如虎添翼,可汗也再不会愁眉不展了!秦昭昭望着伯颜赫穆尔,无奈一笑。“伯颜,此事我已经禀报了可汗,他也已经允准了,我意已决,你便不要再劝了。”
她的声音不高,又温温柔柔的,可是,目光之中却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坚定,伯颜赫穆尔看着她这般神情,便知道,自己如今不管是说什么,只怕是都无济于事了,只能长叹了一口气。“秦姑娘,三日后,便是可汗的登基大典,就算姑娘打定了主意要走,至少,也等观礼之后再离去吧?”
“若登基大典上能见到姑娘,可汗定然会很高兴的。”
听着伯颜赫穆尔之言,秦昭昭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她记忆尽失,已经耽搁了数年,就算是要和那林微言算账,也不急在这三日。此次离开了北狄,日后不知何时才能和黎烨再见,倒是也应当好生与他道个别。念及此,秦昭昭缓缓点了点头,见她答应了下来,伯颜赫穆尔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对她行了个礼道:“多谢姑娘!”
只是,这消息传到了那些北狄旧臣的耳中,他们的心中却不由得全都开始有些着急了起来。他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走了秦昭昭!且不说这秦昭昭是他们用来对黎烨示好和投诚的工具,这秦昭昭改良了连弩鸣镝,又得了那霹雳鬼手陆煦炀的真传,能做得一手霹雳弹,她若是留在了北狄,北狄狼卫们的战斗力日后便定然可以更上一层楼!他们怎能眼睁睁地看着黎烨将秦昭昭放虎归山!“先生,咱们现在应当如何是好?”
“既然已经没时间劝说可汗了,那么,咱们也只能先斩后奏了!”
几个人凑在一起,不怀好意地窃窃私语,须臾,脸上全都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神情。“你便按照咱们刚刚商量好的,去准备吧!”
为首的那文官胸有成竹地吩咐了一声负责为黎烨准备吉服的官员,脸上的神情得意。三日时间,转瞬即逝。北狄之人向来不修边幅,并不讲究这些虚礼,可是,这些旧臣们一心想要在黎烨面前邀功领赏,硬是说,可汗出身东陆,最是看中礼法,这继位大典绝不可草草敷衍了事。他们紧锣密鼓,竟然当真在这短短的三日时间内,效仿东陆的龙袍,为黎烨准备了一身有模有样的吉服。只不过,他们也不过只是比照古籍之中零星的画像,勉强拼凑出了个大概模样,至于这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究竟要如何穿戴,倒是当真并无人知晓。正在束手无策之际,门外传来了秦昭昭的声音。“你们先下去吧,我来服侍可汗更衣。”
下人们原本便手足无措,见秦昭昭出面,脸上全都露出了如蒙大赦的神情,忙不迭对黎烨行了个礼,便急匆匆地退开了,还恭恭敬敬地掩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