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罪?秦昭昭冷笑了一声。眼看红鸾已经将披帛缠在了自己身上,俨然一副转身准备走的样子,拉住了那绸缎的一角。“给我下了绊子,得罪了我,竟然还要抢走我的披帛,教训我的丫鬟,我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赔罪。”
“红鸾,这就是你的教养?我从前只在戏文中听说过有些妖人,生着两幅面皮,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能亲眼得见。”
秦昭昭说得毫不留情,红鸾从未在言语上吃过什么亏,脸上的神情也不由得有些难看了起来。“昭娘,我换了你的衣服鞋袜之事,便是窈娘也不曾追究了,难不成你还要不依不饶?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见好就收吧!”
“这十里馆中,我才是花魁娘子,你不过只是仗着些陆堂主最近的新鲜罢了,难不成还真的想作威作福到我身上?”
红鸾趾高气昂的看着秦昭昭:“这披帛,我今日就是要定了,你又能怎样?”
秦昭昭冷笑了一声。只听见“刺啦”一声,她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毫不犹豫的刺破了披帛,又将披帛狠很的撕成了两半。红鸾看着那流光溢彩的锦缎顷刻间变成了些碎布,心痛得简直在滴血。秦昭昭施施然的将手上的最后两块碎布甩在了红鸾的面前。“红鸾,你不是喜欢这披帛么?好,我给你便是了。”
“裂帛,配你这残花败柳,相得益彰。”
甩下这样的一句话,秦昭昭拉上了沐星,转身便走,全然不顾红鸾在她的身后,恨得几乎咬碎了满口的银牙。沐星跟在秦昭昭的身后,见她始终背对着自己,一语不发,心中隐约有些紧张了起来。“姑娘,是她们先抢姑娘的披帛的,若是姑娘不喜欢我和别人争辩,我日后不说便是了,请姑娘不要将我赶走。”
秦昭昭见不得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淡淡开口道:“陆堂主将你送给了我,那你的去处也便交由我自由安置了。”
“那些丫鬟们说,你并不是十里馆的人,寻常好人家的姑娘,并没有几个甘心情愿想要留在这风月场中的,你若是愿意的话,大可明日便离开这地方,我不会怪罪你的。”
听秦昭昭这样说,沐星扑通的一声重重的跪倒在了地上,脸上的神情也瞬间变得惊慌了起来。“姑娘,虽然我是陆堂主送来的人,但是我是真心诚意的想要跟在姑娘身边的。”
“姑娘,我也知道,您定然对我的身份和来历有些怀疑。请您放心,陆堂主早就已经吩咐过了我,从今以后,姑娘才是我唯一的主子,沐星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吃里扒外的事情的!请姑娘给我个机会!”
这沐星说得斩钉截铁,见秦昭昭的眼神中还是一副有些迟疑的样子,重重的给她磕了两个头。“姑娘,请您给沐星一次机会吧!沐星一定能证明自己的!”
秦昭昭虽然不愿被这素未谋面的陆灼在身边安插上一个探子,可是看沐星这般坚持的模样,心中倒是也不免有些好奇了起来。“这十里馆并不是什么好去处,你若是身家清白,又何必执念于此?你我无冤无仇,就算是有一天陆灼问起来,我也不会为难你,只说是我与你投缘,才将你放了出去的。”
“有这等机会,你又何必一定要留在十里馆中?”
沐星定定的看着秦昭昭,犹豫了一下,这才终于开了口。“陆堂主于我有大恩,为了答谢他,便是要我上刀山,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眼前这姑娘提起陆灼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秦昭昭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无奈起来。“我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儿,母亲生了急病,家中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钱来抓药了。”
“我万般无奈,只能将自己卖入了乐坊唱曲换银子。”
“姑娘可知道,这些乐坊女子们很是拜高踩低,对我这样自愿卖身为乐伎的,很是瞧不上。”
“她们处处排挤我,说我寡廉鲜耻,又说我这般的人,和那些承欢卖笑的青楼姑娘并没什么差别。”
秦昭昭听她这样说,眼神中倒是闪现了一丝淡淡的了然。相府中从前也曾经请过那些教坊中的乐伎们。有位颇有风骨的宋娘子,将一手琵琶弹的出神入化,倒是颇得齐太傅的欣赏,甚至为她的曲子做赋一首。自那之后,这些乐伎们倒是被惯得一个个心比天高了起来。时常忸怩作态,矫揉造作的吟风弄月,附庸风雅,更是引得不少文人学子日日与她们纠缠在一起,白白荒废了学业。“那你又是如何到了陆灼的身边?”
“回姑娘,前几日她们将奴婢欺辱得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也起了轻生的念头,但是,却是陆堂主路过,顺手救下了奴婢。”
“也是陆堂主告诉了奴婢,这等笑贫不笑娼的行径才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奴婢凭着自己的一双手讨生活,并没有什么可耻之处。”
“奴婢伤好之后,便一直跟在了陆堂主的身边,只是,陆堂主很少有什么事情交给奴婢去做。姑娘放心,陆堂主并不信任奴婢,也绝对不是想要靠着奴婢来监视姑娘。”
秦昭昭见她将事情说得这样通透,倒是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这沐星倒是有几分眼力。这种明人不说暗话的性子,倒是也对她的胃口。如今在这十里馆中,自己几乎可以说是孤立无援,若是能得到个助力,倒是也并未全无好处。一边这样想着,秦昭昭终于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这几日我会看情况决定是不是真的要将你留下来。”
沐星千恩万谢的离开了,等她走了之后,秦昭昭这才回味起了陆灼之前说过的话。这人虽然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介武夫,可是,说出的话,倒是好像并非全无道理。京中不少世家的男子们,大多并不尊重姑娘们,只当她们头发长见识短。加上那宋娘子盛名在外,坊间也有了不少讲述乐伎们忠贞性情的话本子,以至于,文人们倒是争先吹捧起了这些乐伎们。她并非觉得乐伎身份轻贱,但却也劝过林微言多次,京中这附庸风雅的风气,实在是需要好好整顿一番。她倒是没想到,这陆灼,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