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还是这般和我针锋相对。”
黎烨淡淡一笑。“昭昭这是笃定,相府防备森严,我又自视甚高,定然是孤身前来,所以,准备和我来一场死不认账?可是,若是我说,我身边时刻有暗卫跟随呢?”
秦昭昭对上他那一双深潭一般的眼睛,毫不畏惧的开了口。“大将军若是执意要诬陷嫣儿的话,那我这个做长姐的,为了保护妹妹,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帮她认下这罪过了。”
“只是不知道,大将军监守自盗,纵容自己的妻子做出这等偷盗官银之事,又草菅人命,数罪并罚,我死不足惜,但大将军又要如何独善其身?”
黎烨看着她宛如只张牙舞爪的猫儿一般,明明其实心中已经慌张到了极点,可是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威胁他,心中便隐隐有些难受起来。昭昭,为了护着那个相府,你难道当真要这般待我么?“昭昭,我一介武夫,本就不在意什么虚名,更何况朝中早有不少言官暗地里骂我窃国贼,声明狼藉,于我而言,实在并非什么要紧之事。反倒是秦相,若是传出女儿竟然是这等心如蛇蝎之人,只怕是再也保不住自己的清流名声了。昭昭,三思而后行啊。”
秦昭昭被黎烨的话堵住了嘴巴,心中闪过一丝颓然。这一局,是她败了。她本想着,拼着自己这“将军夫人”的名头,将事情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黎烨爱惜羽毛,必定不愿和自己玉石俱焚,只能想办法配合她将此事隐瞒下去。至于嫣儿那边,她既然已经秉明了父亲,父亲自然会对她严加管教,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谁能想到,这黎烨竟然是个油盐不进的主。黎烨看出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迷茫,朝她走了一步。“昭昭,你已奔波了一整日,也乏了,我带你回去。”
秦昭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黎烨的袖子在自己面前轻飘飘的拂过,然后,她便浑浑噩噩的失去了知觉。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涉月!”
秦昭昭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头还隐约有些痛,忙将贴身丫鬟叫了过来。“大小姐醒了!大将军昨夜特意吩咐过,大小姐近日劳心伤神,他给大小姐用了些安神的药物,让奴婢们不要打扰大小姐休息。”
秦昭昭恨得牙痒痒——这个黎烨,真是装腔作势的一把好手!如今,就连她的贴身丫鬟竟然都觉得,他对自己情深义重,是个难得的如意郎君?什么安神的药物!分明是昨夜他给自己下了迷魂香!“涉月,大将军可在府上?”
涉月摇了摇头:“大小姐,大将军昨夜送您回来之后,便去书房写折子了,说是那官银失窃一案已经有了眉目,今日早朝他便要将结案陈情呈给皇上。”
秦昭昭的心中暗暗叫了一声不好,急匆匆的从榻上跳下来,随意的梳洗了一下,便要进宫求见林微言。黎烨那厮一定将所有事情全都推在了相府和嫣儿的头上,她现在去见林微言,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秦家毕竟是皇兄的母家,父亲更是皇兄信任的股肱之臣,她倒是可以笃定,林微言定不会真的治罪秦家。可是,若是黎烨在早朝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一切和盘托出,众口铄金,只怕是皇兄也会骑虎难下。她刚跑到门口,脑中飞快的盘算着各种反咬黎烨一口的办法,却不想,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个宽广坚硬的怀抱中。“昭昭,急什么,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应了你要每日和你一起用膳的,我必定不会食言。”
黎烨垂下眼,微笑的看着她。秦昭昭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经过了昨夜之事,她只当黎烨已经准备和自己撕破脸皮,更是懒得和他维持什么面上的和睦。“恭喜大将军,这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想必是破了官银失窃案,得到了皇兄的褒奖吧?”
秦昭昭和他面对面的坐在席间,摒退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们,不冷不热的开了口。“褒奖倒是并没什么,不过是功过相抵罢了。”
黎烨一边用白玉调羹将乳鸽汤盛进秦昭昭的碗中,一边若无其事的开了口。“大丰银号此次确实失职,铸造出的官银成色低劣,日后,铸造官银的工作,便由京中所有银号共同承担。”
“每年,户部会进行选拔,在规定时间内,铸造出成色最好的银锭子的银号便负责哪一年的官银铸造。”
“至于大将军黎烨,看管不利,本应治罪,念及他查案有功,功过相抵,所以只是罚俸三月。对这个结果,昭昭,你可还满意?”
黎烨将汤推到她的面前,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认真的看着她。秦昭昭倒是有些微微怔住了。什么?他的意思是,早朝上,并没有将嫣儿的事情说出来?他将此事用一己之力压了下去?甚至,不惜用自己顶了罪?看她满脸困惑的神情,黎烨也只是笑而不语。被他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秦昭昭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更加忐忑了起来,食不知味的将两口汤吞了下去,便心不在焉的谎称自己不舒服,转身告辞。黎烨看出她这是想躲开自己,倒是也并没有阻拦,只是点了点头。等秦昭昭走远了,房梁上才跳下了一个暗卫。“大将军,您这又是何苦呢?好不容易抓到了秦相的错处,竟然就这样放了过去?”
黎烨慢条斯理的也为自己盛了一碗乳鸽汤:“不然呢?难不成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守住相府,和我玉石俱焚?要看她冲上去说,自己才是那个御蛇之人,然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那暗卫一时无言以对,只得撇了撇嘴:“大将军对夫人这般情根深种,可夫人却始终一无所知,我瞧着,夫人似乎还将大将军您当成了是仇人呢,真是何苦来哉。”
“我和秦观山之间,注定要撕扯好一段时间,倒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覆巢之下,我必定要护住她这颗完卵才行。”
黎烨握紧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淡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