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南海诸多水族于各族边界处大动干戈,彼此相持不下,眼瞅着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碍于种种利益关系,南海龙王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至于这个烫手山芋,最终还是推到了梓陌君面前。
如今,他颇受天帝看重,极具威信,时有处理政务,且是手段雷霆,无人不服,故而此举也未有不妥。
然,梓陌君又岂会不知西海龙王心中那点子小算盘?
呵,他不敢得罪那些水族,便让他来,然后再借他之手,除掉心腹大患。
心知如此,不过,面上却不会表露分毫。
梓陌君依旧眸色淡淡,“龙王且先回去罢。”
闻言,龙王自然心中大喜,这话,便是应了。
“那敖闰便叨扰殿下了。”龙王依言,恭敬退出了大殿。
一番客套话下来,大殿再次陷入了寂静。
许久,司祁自角落里出来,恭敬面向眼前这个谪仙般的男人。
“殿下为何要答应西海龙王?”
“敖闰那点心机算盘,还不足为虑。”梓陌君抬手,示意他安心。
“你便去西海一趟。”
“是,殿下。”
司祁领命而去,即使未交代具体任务,主仆间多年的默契已经让他知道,该怎么去做。
水族势力错综复杂,个中缘由须得清楚。
突然,转身之际,眸光一顿,瞥见了玉案上那柄凤羽扇。
此扇的来历,他最是清楚不过。
凤羽扇周身覆以九天火凰凤羽,上嵌女娲补天所用五彩灵石,以神界至纯之火冶炼,由上古真神灼夭打造,威力无比。真神陨落后,流转至月璃上神手中,非火凰血脉不得驾驭。
然此扇自月璃上神陨落后,就不知所踪。
三界皆知,那月璃上神自妖神之战后,伤重不得治,便身死道消,元神归于混沌。
然,梓陌君却知,这,不过是个幌子。
过往记忆如云烟,丝丝缕缕牵引。
当日,那个清冷绝艳的女子,立于天地间,身影泠泠萧然,“来生,愿不为神。”
梓陌君清晰记得,她说,她不愿为神。
自此,月璃这个人,成为了永远的回忆。
即便,他寻天觅地,也只觅到她的一缕惨魄。
就在他以为无望的时候,偏生凤羽扇现世了。
那女子偏生说她是顺道捡来的,梓陌君分明清楚,凤羽扇极具灵性,威力无比,常人难以接近,自然也无法使用。可是,此女却毫发无损。
这,女子,莫非同月璃有什么关系?
梓陌君观察过她,血脉灵根一般,虽有上仙之体,却无多少修为根基,确为平平无奇。便是这样的人,凤羽扇选择了她。
也是这样,梓陌君留她在天宫。有一种预感,她身上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晨时,宫中仙娥便已禀告,称她素有心疾,故而昏厥。
这倒是其次,经药王诊治,却是查无病因。无奈,他只好令人以药物救治于她。
想不到的是,此女确是一药罐子,但还是一非同寻常的药罐子,普通药物于她,根本无用。梓陌君用了好些珍稀药材,方才将她奄奄一息之命挽救。
如此一番周折下来,云婳身体方恢复些许。
然而,昏睡这一段时日,她身体里的一个意识彻底苏醒了。
那人是个女子,言笑晏晏,冷艳无双,她认得出来,就是上次唤她的红衣女子。
周遭依旧桃花灼灼,明艳芬芳,处于一个巨大的水镜当中。
“这是哪里?”她问她。
“这是吾的虚弥水镜。”红衣女子不紧不慢答着,笑着向她行来,许是见她有所畏色,距离几步时方才停住。
“汝莫怕,吾不会害汝。”云婳一副“我信你个鬼”的样子。
红衣女子见她不信,继续解释:“吾和汝签订了共生契约,所以不会对你不利。”
“共生契约?”云婳疑惑一阵,反问:“那是什么东西?”
红衣女子的脸莫名一僵,干笑一声,“汝心口处不是有一枚血印么?”
“你怎么知道?”云婳有点激动,下意识拂向心口处,一副被人威胁的样子。
她怎么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
荼月也是有点无语,偏生还得耐着性子解释,“那血印是我的梵天印。”
荼月很是错愕,这几万年间的代沟,也实在是太深了吧。她还是表述不要那么文绉绉了。
这边,云婳乍一听,突然福至心灵,“莫不是我的心疾,与它有关?”
荼月眼中倒是一亮,朝她赞许地一笑。
可是,紧接着,荼月脸就垮下来。
“原来一切都是你!”云婳哪里忍得住,那一腔怒火自心口涌出,一发而不可收拾,“让我莫名其妙做了这么些年的药罐子。”
云婳也不与她废话,挥掌朝此人面门而去,可惜,出掌却并未击到实体。她以为是这人用了幻形术,方改了出招策略。
不过,招招仍旧势头很足。
荼月瞧着势头不对,脸也黑了黑,明明她是来谈和谐共处盟约的,怎的就成了这样?
看着来人不要命的打法,她左避右闪,也很无奈。
“你...你有话好好说……”
“休要多言!”
“你只需知道重点,我不会害你。”
“看招!”
“你……”
一开始,荼月还在躲避,不过,她很快想起来,她如今不过就是几缕残魂,凭这只小凤凰的修为,还不足以伤她。
于是,她干脆站在原地,任她发泄心中不快。
云婳对着木头桩子一样的红衣女子,劈了半天,仍未能伤她分毫,不由气闷。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很快,她停手了。
“你是魂魄?”
“你终于看出来了?”
魂魄是没有实体的,怪不得?
云婳一直防备于她,荼月岂会不知?未了和平盟约,她只好再次苦口婆心解释,“因为梵天印灌注了我的力量,你的修为不深,无法承受,故而演变成了心疾。”
然而,她的解释成了废话。
“梵天印怎么解?”云婳问,眼神直勾勾的。
“解不了!”荼月唇角微微勾起,邪魅一笑,“你可是我千挑万选的小凤凰。”
云婳闻言气得直跳脚,荼月看了,心觉有几分好笑,继续引诱她,“梵天印可是神的馈赠,你除了要任我差遣,同时还能获得我的力量,这不好么?”
“我不需要!”云婳直接拒绝了她。
荼月啧啧几声,瞧,还是只硬气的小凤凰。
嗯,她,很喜欢。
她就是不喜那些腌臜人,为了强大的力量,便要出卖灵魂。世间,很少人能够不为此折腰。
荼月一边感叹自己的好眼光,一边继续逗这只小凤凰,“可惜啊,抗拒梵天印的人,可是没有好下场的。”
荼月故意瞅她一眼,继续添油加醋,“最开始只是万蚁噬心,疼痛难忍,后来,肌肤溃烂,如遭凌迟,最后……”
云婳闻言,一幅幅情景不由自行脑补……
荼月故意顿了顿,继续道:“最后,业火焚体,身魂俱灭,不得入轮回。”
只见,云婳脸色一白,手都有些颤,最后一句话彻底吓到了她。
荼月看着她这反应,十分满意。
“小凤凰,你放心好了,我会找下一个宿主。”
“不...不要……”云婳有点慌,很快她的灵台就清晰起来,恭敬道:“云婳愿意帮助大人。”
“这不就好了么。”荼月上前,满意地扶她起来。
于是,云婳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成为了荼月的宿体。
要命的是,她还得知荼月就是几万年前祸乱六界的妖神。
敢问六界之内,谁会不要命,取这么个相似的名字。
光是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
可是,妖神不是陨落了么?
她光是想想,日后都要跟这个大魔头相处,就感到脊背生寒。
当然,在此之前,大魔头还友情提示于她,“小凤凰,我的身份,所在,与你息息相关,你若敢泄密,到时候成为众矢之的,可别怪大人我没提醒你。”
云婳苦笑连连,她难不成是脑子有坑么?要自找死路?
她不禁抬头看天,原本天朗气清,可她怎么觉得自个儿头顶上,笼着巨大一片阴霾?
还真是,飞来横祸,躲不过。
这天,云婳照例在天后的蟠桃园打理那些桃树,眼看着半月之期将至,也就有了些盼头。
她是不知自己命里究竟触了什么霉头,接二连三地倒霉。
抑制不住烦躁,她扯了扯腕间的那什么破链子,质地坚硬,天知道,这是什么材质。不过,一想到她身体里那位大魔头,或许她有办法呢,云婳便寻思着找个机会问问。
这园中,共有七七四十九棵桃树,待她一一浇水照料完,已然日薄西山。方提上水桶,弓着腰,步伐艰难往回走。
出了蟠桃园,走过石拱桥,方是几处冷清殿宇。不过,她的居处却不是这里,而是凤鸾宫里面一个小小侧殿。
故而,云婳和凤鸾宫里面那位,住在一个屋檐下,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就连今日也是,冤家路窄。
云婳其实一早就发现了,来人身姿欣长,俊颜绝世,一袭淡月紫华服,腰系珠玉,冠发还是束得一丝不苟。这样刻板冷肃的气质,不是长慕又是谁?
作为一个女子,她承认,他确实好看过甚,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云婳选择无视他,继续往前走,假装看不见。
“咳……”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云婳的身子一僵,灌了铅似的顿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