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凌晨23:05
一辆浅蓝色的士缓缓停在了市区内某座独栋别墅外的街道停泊车处
“需要再重复一遍刚才说的‘原因’吗?”
楚子航拉好手刹,抽出钥匙,然后看向一旁的女孩,谨慎的问道。
“记得很清楚啦,师兄。”
这时,一直捧着相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的夏弥才抬起头来,将胶片取下放进盒子里,然后自信的说道:
“总的来说,我们两个都是在参加学校的一个重要社会实践课程,可以自由选择城市进行,相当于一次小长假,所以我们就先选择了回到乐清,这个比较熟悉的地方,”
两人拿好自己的东西下车,夏弥仍特工式的简述着师兄为他们所编排出的理由。
“但因为这个课程的实践范围多样性限制,我们可能不会在乐清待多久,就得去其他的地方完善实践报告,而且出于团队实验研究成果的保密性考虑,得告诉伯父伯母不要对别人说起我们的下落。”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邀功似的看向对面的师兄
“对吧?”
楚子航将网球包背在身后,微微点了点头,确认无误,
“嗯。”
他近前几步接过夏弥手中的行李箱,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继续冷冷的说道:
“我家的人不多,爸妈不一定会经常在家,所以这一套说辞主要得注意的人可能只有我们家请的长雇工佟姨,但也只需要向她强调一下最后一点就行了,其他如果出现什么突发情况,由我来处理就好。”
“收到!”
夏弥好似接到什么特别命令般庄严点头,但眼眸之中却分明满是期待与好奇。
此时,仍是烟雨茫茫,仰头迎着街头灯光望去,洋洋洒洒,像是要铺满整片天空
楚子航已然撑开了伞,站在了她的身边。
“那走吧,就在前面不远。”
夏弥仰起视线看了看自己头上的黑色大伞,然后又看向一旁的楚子航,他右手稳稳的擎着伞,视线始终向前,雨丝偶尔飘落至他的眼眸,总像是能够溅起些什么似的,却又总是没有。
飘零着的缕缕水珠,一滴滴的,悄然触到手腕,有些微凉
仿佛和着脉搏的跳动
不知何时,她终是不禁向他那边又靠了些
而两人肩膀之间似乎只差了一个伞柄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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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随着一声轻响,门便随之打开了。
夏弥好奇的观察着屋内,却没有瞧见一个人影,除了门厅这盏小小的节能灯光,四下皆是黑暗。
“好像......没有人在诶?”
“佟姨应该是回去了”楚子航收起雨伞,也望了望屋内,然后解释道:
“屋里人都不在的时候,她可以选择回家住。”
说完,他在门口换了双室内鞋,然后又打开最左边的那个鞋柜,
“这个鞋柜里的室内鞋都是新的,如果靴子进水了的话,可以先穿这些。”
夏弥走过去一看,果断便选择了最中间那双小猫模样的晶白色室内鞋,鞋外侧还有两只毛茸茸的猫耳。
“真可爱!”
楚子航刚放下行李箱与网球包,然后转过头来看向夏弥脚下的“猫耳鞋”,
那些都是妈妈买的,如果夏弥再仔细看看的话,便会发现那个鞋柜的第三层,还有一双小猫模样的室内鞋,只是颜色不一样,
一只纯黑色的猫,只有两个眼珠是透亮的湛蓝
他记得那还是自己初中时,妈妈送给他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可爱,原话就说:不觉得这两只小猫就跟咱们家子航一样可爱吗?
虽然最后,两只小猫终究是被遗忘在了鞋柜里的某个角落,妈妈也总是在外面,根本不曾穿过多少次室内鞋。
她似乎就是个这样一个记忆力不太好的女人......
会在将浴缸的水打开后,转头就沉迷在了某个电视剧的片段里
会手里正拿着手机,打着电话,然后满屋子到处找手机
甚至有时,还会忘了出门应该换掉室内鞋
但,她似乎却又从不会忘记......
从不会忘记在自己儿子出远门前煮上一锅饺子,
佟姨说,这是陕西人的习俗,称作:上马饺子下马面
也意味着——“此行平安”
楚子航走到大门旁的另一侧,按下一排开关中最大的一个,大厅正中间的吊灯便亮了起来,一楼可见的整个屋子立刻变得清晰辉煌起来,即便是主基调的鹅白色,也被打理得非常干净整洁,看起来亮晶晶的。
“随便坐,我先打个电话给家里人说明一下‘原因’。”
说着,楚子航便向着大厅联排沙发旁的座机走去,
而夏弥“嗯”了一声,却似乎根本没在听,像只好奇的小猫似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时逗一逗摆在桌上的牡丹,惊起瓶内水波微漾,不时将指尖碰到鱼缸的边上,惹得里面金鱼慌张摇曳。
而她只是浅浅的笑着,一如那温柔荡向边际的纹路。
不多时,楚子航挂断了电话,“爸爸”那边说是很理解大学布置这样作业,但他最近在新加坡出差,所以自己安排就好,而妈妈那边,则是跟着闺蜜们到云南旅行去了,说是看到梅里的日照金山就回。
两人都是短时间内不会回家,于是楚子航便干脆没有告诉他们关于自己“带了个师妹回家”的事实......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可回过头来时,却发现夏弥已经不在大厅里了。
楚子航甚至没能发觉自己心头的突然一紧,然后便瞧见不远处,那扇虚掩的门。
“夏弥?”
轻轻推门而进,这扇门内是为楚子航一人而建的篮球场,雨粒滴滴答答的打在天窗上,月色亦随之洒落,好似银色的羽毛翩翩而来,闪动着温润美好。
此刻,
窗外黑暗是倾世的大雨,久久难息。
窗内月色是唯一的一道光,少女的笑意是第二道。
“师兄,接球!”
夏弥站在篮球场的正中间,站在月光里,用力的将篮球抛了起来。
而楚子航视线微仰,看着篮球划过一个小小的弧度,然后他突然向前一跨,轻快起跳,在半空之中便抓住了篮球,还不待落地,又是将篮球篮板前一抛,砸在地面,篮球再度弹了起来,而此时楚子航正好落地,
不待停息,只见他猛地向前跑了两步,然后便又直接跳了起来,右手正好抓住弹飞在空中的篮球,
直至“砰”的一声巨响,楚子航已然一只手抓住篮筐,而篮球则稳稳穿过了,在场内高高蹦起好多下,然后又回到了夏弥的手里。
“师兄好帅!扣篮诶!”
夏弥将篮球抱在怀里,然后腾出两只手快速的鼓起掌来。
楚子航此时松开篮板,落下来时,才发觉整个场内连灯都没有开,只有从天窗落下的些许月光,照亮着眼前,
照亮着沐浴在此光中的少女。
为什么呢,若隐若现的,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也想学,教练师兄,能教教我吗?”
夏弥两只手将篮球举在胸前,笑意盈盈,正对着对面的少年。
楚子航发觉自己的心脏仿佛突然被勒住了一下,他接过少女手中的篮球,然后又看了看篮球场正中间的大钟,
“可以......但是今天太晚,我先给你找间卧室,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再说吧。”
夏弥听到这话,顿时喜形于色,
“好嘞,教练!”
而楚子航就这样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继续说道:
“明天,有想去的地方吗?”
在这三天内的绝对安全时间里......就尽量轻松一些吧,楚子航这样想着。
毕竟,夏弥本不用像现在这样的,
仿佛见不得光的老鼠般,逃亡,躲藏。
她本可以一如平常新生般如期进入学院,开始自己崭新的大学生活,如果是她的话,想必很快就可以过得很开心,会和同学相处得很好,现在可能也该在参加新生的欢迎派对了。
如果,不是自己在芝加哥时邀请她的话......
“想去的地方?什么地方都可以吗?”
夏弥有些惊喜,她不禁凑近了些,像是生怕自己听错的样子,
楚子航看着她眼睛里的闪亮,还是不免谨慎的说道:
“嗯,如果是低调些的地方就更......”
然而还不待他说完,前者便已然开口了:
“游乐园!”
听到这个回答,楚子航的脑海之中立刻便回想起了那段未完成的过山车之旅,以及后续真正的“空中飞龙”,冷冷的脸上似乎抽了一下。
“上次在芝加哥我都没坐完一整段过山车,这次一定要多玩几次。”
一边说着,夏弥一边蹦蹦跳跳的向着门外走去。
“养精蓄锐,明天玩个够!”
楚子航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走远,一如天窗外的月光,逐渐消散在暮色之中。
她仿佛根本就没有在意过窗外的天气,
浓厚的乌云,不休的雨。
过山车可不会在水幕中穿行。
又或只是因为开心,而忘了这一点?
楚子航终究只是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的篮球,轻轻向着远处左篮板一抛,
“哐当”
应声进篮
这场雨还会下多久呢,又是从开始的?
不知道。
反正,
他从不喜欢雨,他......
“希望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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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正午过后
何亦打着把被风吹到半空中的雨伞,慢悠悠走在墨田街区的路上。
耳边是持续的雨声,偶尔传来几许车鸣,以及行人急促的脚步。
他已经在东京境内四处走动了三个小时,也并没有开启欺诈之心的“认知障碍”,甚至有意的跟一些商贩或是路人接触。
或许应该说,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反常现象?
结合前面两次东京之行来看,两只显然并非龙侍,死侍之外的生物,两次突然袭击。
第一次袭击,在东京待了两天,肌肉型的那只便突然出现,如果不是源稚生在的话,以当时的自己,多少个也不够杀的。
第二次袭击,中间就只隔了一天,全身长满生铁色鳞甲的另一只又莫名从空中冲进了瞬天堂医院,如果不是当时已经拥有了“真王之权”,只那一撞,或许自己就得接着“下次重生”了。
或许还可以加上在学院地下的那次,那只有着两对铁羽翼的生物,那次偷袭或许是最接近“杀死”自己一次,毕竟虽然躲过了致命伤,但依旧被他刺中了腹部。
三次的怪物,全是“那本书”之外的存在
也就是说,在这个东京,存在着一个未知者,也许应该说是,同自己一样......
在“剧本”之外的来者
何亦不禁微仰了仰头,视线所向,隐约之间,似乎正好能够瞧见不远处几乎耸入云端的东京晴空塔。
周身皆被雾霭与雨幕所簇拥着,恍若不存在般的虚渺。
不妨再大胆一些猜想,ta,会不会从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便已经在监视着自己?
不然就无法解释出,为什么ta总是能如此迅速地找到自己。
那ta究竟是谁?或者说,究竟是什么?
何亦慢慢收回视线,然后抬起手来,抚了抚眉间。
总之,曾怀疑是赫尔佐格所主导的这个猜想应该是错误了,等等,或许也不能完全认定为错误,在东京,毕竟是他的主场,连续出现两种认知外的生物,他不可能没有反应,但却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动静?
也就是说,可能赫尔佐格跟ta,已经达成了某种默许,甚至是合作的关系?!
还是不完全对,
那ta为什么偏偏只在“东京”这个地方对自己下手这样频繁呢?明明自己在卡塞尔学院,甚至是乐清的时间,远远超过在东京的时间,无论时机,还是出手的环境,都更加的多。
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此,仅在东京就已经两次袭击,而在东京外,为何却只有一次。
何亦深吸了口气,他总觉着自己似乎已经十分接近于某个真相。
可当思绪再回到原点,仍是无法说通......
那为什么这次,自己不躲不藏,光明正大走在东京街头,却迟迟没有动静呢?
想不通,
情报跟线索实在太少了。
目前为止,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在东京有一个“奇点”。
无法预料,无法定义的奇点。
ta或许将是“赫尔佐格”之外,更为致命的家伙。
何亦只感觉脑袋越来越乱了,就好像每次即将触到某根弦时,周遭一切成立的推想便立刻会变成一堆杂乱的线球,将他拖回起点。
回过神来时,他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然走到了源氏重工总部大厦的对街。
这里离蛇岐八家的神社也不远,即便是走到这儿,依旧是毫无反应。
何亦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方法出了错。
他本打算守株待兔,就等着ta再次起杀心,然后放出那些生物来袭击自己。
那么正好就此机会,直接用“真王之权”将那生物抓住,然后试着对其使用“欺诈之心”,看能不能就此找到ta的所在。
据何亦看来,ta所放出的这些生物,显然无论血统还是基础能力的水平,都应该比赫尔佐格造出来的那些东西要高超不少。
那么就可以确信之前那个合理的假设了:ta跟赫尔佐格存在合作,而合作的链接点,便是这样一种“超前的技术”。
也就是说,ta所拥有的技术水平,已经远超于赫尔佐格,才能使这个合作成立!
当何亦想通这一点时,他甚至久违的感受到了兴奋。
如果是这种龙族生物方面的超前技术的话,
那么,是否也会存在——能够完美治疗血统病的方法呢?!
学院里关于龙族的书,无论药学,体学,精神学,何亦几乎每天都有在看。
但里面知识所通向的地方,都终究汇聚在一条死路。
也就是......血统病的无解。
所以,当何亦终于能够确信ta的存在时,他是期待的,甚至于欣喜!
是啊,既然这个世界“无解”,那么,
这个世界之外呢?!
所以啊,
“快点来杀我吧......”
“可怕的怪物们”
大雨磅礴的街道上,唯一少年,背修长木匣,持伞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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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晖谷,你刚才看到了吗?那个站在雨里的女孩子。”
两个穿着墨田高校校服的少年,谈笑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然看到了!好像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啊,可惜雨太大,没能看的太清。”
其中脸上长着几粒雀斑的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肘抵了抵身旁较高些的,
“身材很不错的样子,而且穿的还是巫女服!不知道是哪家的神社的,改天要是能去要个简讯号就好了。”
而较高些的那个,却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回道:
“我看到,她好像在哭。”
雀斑少年则不甚在意,摆弄着手机,
“是雨吧?管那么多干嘛,快看,我刚刚给她拍的照片,下着雨,人这么少,我这绝对是头一份!到时候传到youtube上去,保证火,谁不爱湿哒哒的美人啊!”
较高些的少年见此,嘴张了张,还是没有开口。
但当他再次将视线放到眼前之时,却正好瞧见,雨中,一个穿着淡棕色风衣的身影,正对朝着他们走来,悄然间,他莫名觉着,自己的肩膀似乎沉了许多,就连胸口,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压住一样。
而雀斑少年仍在自顾低着头,看着手机,咯咯的笑着,
“不过,神社的巫女染个红头发倒是挺奇怪的,诶你听说过吗......”
然而还不待其将这句话说完,他便发觉,自己再也发不出一个字,连脚都无法再向前跨半步,全身皆沉闷得可怕,仿佛连呼吸都显得迟缓。
他的世界仿佛沉寂起来,连雨滴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恍惚之中,只能察觉得到,随着身旁一阵大风刮过,原本握在手上的手机突然被什么东西所拿起,过了不知多久,才再次回到了手上。
也正是此时,大风再次刮过,他终于能够抬起头来,立刻便好似见鬼般的大吼大叫。
“山,山新?!你刚才感受到了吗?我刚才好像被大石头压住了一样,突然就动不了了!还有我的手机!被完全格式化了!照片,视频,短信,什么都没有了!连备份也找不回来了?!”
而在他身旁较高些的少年,早已面如死灰,额头上满是水渍,不知是汗是雨。
良久,才再次看向身旁的雀斑少年,沉声道:
“算我拜托你了,晖谷......”
“忘掉刚才的一切吧。”
“这或许才是对于我们两个,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