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美人与酒。 沈元景坐在二楼窗边,对面是石青璇,杯中有酒,意态悠闲的听着酒客们闲聊,将最近一段时日的江湖消息主动送上。 大多数的江湖豪客,还是更为关注新进出现在江湖上的天地人榜,往往为了一个排名,争论的面红耳赤。不少人急切之间,大声叫喊,恨不得便将沈元景揪出来,当面对质一番。 直到一个时辰后,才上来两个儒生模样的老者,身穿白衣那位忧心忡忡的说道:“唉,自从杨广那昏君死后,天下仿佛一下就回到了春秋战国之际,蹦出许多个皇帝来。林士宏称楚,窦建德称夏,高开道称燕,就连新进起势的薛举也称秦。倒是东边这一块,李子通称吴,可和之相互牵制的江淮军、江南道并无动静。”
与他对饮之人年岁也不小,不过穿的却是青色绸袍,笑着问道:“为何还有几处势力不说?”
白衣老者道:“瓦岗寨和宇文阀大战在即,谁胜谁败,接下来必定会产生一位新王。至于东西二都,一个拥立越王杨侗,虚情假意,不久之后,王世充便会取而代之;一个扶植代王杨侑,倒是忠心耿耿,只可惜四面环敌,恐怕难有作为。”
沈元景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天下大势,不过他最想知道的李阀消息,这两人却不说来,只是长吁短叹一番,不久后就离去。 偏偏他不问,石青璇也不帮着问,不紧不慢的对付盘中一条蒸鱼。 他这时候,不免有些怀念婠婠在的时候,一切都会帮他打点好。这个徒弟取下假鼻子后,容貌亦是绝伦,不输婠婠,可性子较他还要冷淡,除却对音律和武功有兴趣,其他的也只关心与自己有瓜葛的人和事。 倒是另外几桌之人,好像被两位老者撩起了谈兴,你一言我一语,将整个天下的情况又说了一遍,着重在于评论君主,想要择一而投之。 沈元景将所得的零零散散的消息拼凑起来,知道了李阀现下的情况。 李渊得到杨广身死的消息,便选择在晋阳称帝,建立唐国,大肆分封群臣。李建成果为太子,李元吉为齐王,就连侥幸逃得一命的李智云都封了韩王,李世民却只得到了荆王的封号。 仅此一点,就让那些个准备投靠李阀的武林人士有些犹豫,李世民之才在江湖里头还是有些名头的,若是他都得不到重用,如何能够想让相信,李渊会用他们这些外人? 沈元景准备去往晋阳,为了避免路过瓦岗寨,便绕到任城。这里离东平郡倒是不远,石青璇突然说道:“师父,我前次答应了王通伯伯,要为他单独吹奏一曲,现下到了附近,不若多耽搁几天,我吹奏过这一曲便走,省得下次在单独跑一趟了。”
她这性子,有这等想法倒也不稀奇,沈元景略一思忖,点头道:“如此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有些事情我要请教,恐怕他要了解更多。”
…… 王通正在府中长吁短叹,听得两人前来,大喜过望。及至看到石青璇的真面目,又百感交集道:“青璇,你这幅模样,可是像极了当年的秀心,甚至比她还要出色。”
他盯着石青璇看了好一会儿,才从伤感中抽离,说道:“这幅容貌天下无双,连老夫见了亦不免失神,难怪你要遮掩起来。”
说罢他又隐晦的看了一旁喝茶的沈元景一眼。 石青璇大大方方的说道:“我拜在了师尊门下,本意是要往北方一去,今次路过王伯伯府邸,正好还了上次的承诺。”
王通面上现出惊讶的神情,说道:“你就这样拜师,是否有些……”他声音稍稍低沉含糊了下来,接着道:“他是否知道?”
石青璇知道对方所指的那是石之轩,遂点点头道:“师尊专门带我去他门口耀武扬威了一番,后面我又埋伏了他的弟子杨虚彦一手,想必他已然十分了。”
“什么?”
这短短的两句话里头,透露的信息十分之多,王通不免有些惊异,连连追问。石青璇也不隐瞒,将这段时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王通听后久久不语,良久才道:“沈先生武功高明若斯,连邪王都不是对手,难怪敢评定天下武林豪杰。你今次替青璇除去了那四个恶人,王某十分感激。”
沈元景轻笑一声道:“青璇是我徒儿,倒也不劳王先生感激了吧。”
王通苦笑一声道:“确实是我糊涂了。当今天下,除就算加上那人,还有谁能比你和青璇更为亲近?”
三人又闲聊一阵,石青璇见沈元景似乎一时半会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不急着提出吹奏,先往客房休息去了。 沈元景这时便将得来的消息一一询问,大体上都是准确的,只是个中细节和一些秘辛,王通补充得更加完整。 他道:“李子通都敢称帝,杜伏威势力更为庞大,如何不想?只是他军中还有辅公祏分庭抗礼,最近后者生出异心,闹得有些僵,哪里还能分出精力。至于沈法兴,听说本来是要称吴帝,可被李子通抢先了,心里十分不满,估计要打一场。 至于瓦岗寨和宇文阀之间的争斗,要不了多久了。我得到消息,李密已经建好国号魏,一应流程什么的,都准备妥当了。”
沈元景摇摇头道:“还是这般自大,看来他也得意不了多少年了。”
他对李密的态度如此不屑,到让王通有些诧异。 不过他还是按照沈元景所问,又说了一遍李阀之事:“事情比外面传闻的还要更甚。虽然李渊打退了刘武周的入侵,可也元气大伤,只得先向东突厥表达了一定的善意,才平稳下来。 他称帝也是迫不得已,一场大战虽看来并未失败,可内中暗流涌动。为了安抚无功而返的败军,他只得大封功臣。 至于李世民,兵权被剥夺,可比封一个小国之王,更加让他难受。不过一场大战,总得有人背负起责任,李渊自不肯,李建成乃是太子,自然也是不肯的,舍他其谁?”
沈元景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在心里,过得一会之后,才又问道:“然则岭南未有传出动静,未知是否有宋阀的消息?”
王通摇头,沈元景遂道:“可惜了,看来一时半会,无法和宋阀主一较高低,让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