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人群中的窦白军两口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这次会议。 台上的干部们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句句都像颗针一般,扎在窦白军和叶二娘的心尖尖上... 站在台上的廖大队长,见台下的众人‘嗡嗡嗡’,像马蜂一样的吵闹得不可开交。 便伸出双臂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同志们呐,我们要多看看别人的勤劳,多学学别人的努力。这样,才能让我们生产队所有的社员们,日子越过越红火嘛。”
廖大队长继续道:“哦,我忘了告诉大家,你们6生产队的社员罗旋同志,确实是一位非常勤劳、也很愿意开动脑筋的人。来,吴会计同志,你来跟大伙儿说说。”
说完,廖先明再次向身边的吴会计示意。 吴会计站起身,举着一张收款收据向台下展示:“这是某家国营大厂,在罗旋同志手中收购农副产品之时,所填写的收据。 其中有木耳、蘑菇、黄花、野山菌,还有鳝鱼、甚至马蜂窝... 所以,我们可以保证,罗旋同志得来的钱,完全是清清白白、合理合法的!”
这位吴老会计,在解放前他就是村里的私塾先生。 村里不少人从光屁股开始,就知道他嘴里从来不说一句谎话、不打一句诳语。 所以, 这位老会计在整个正兴生产大队里面,德望都很高。 他与廖大队长一文一武,都是公正无私之人,所以深孚众望。 “罗旋时常不在家,原来是去挖这些东西去了啊?啧啧啧,真是勤快!”
“光勤快有用吗?你黄华兵够勤快了吧?一年出工360天。可要让你去山里面弄这些,你会弄吗?你敢去弄嘛?”
黄华兵摇摇头:“我...我不敢。去红星乡赶场,看见那些穿的齐齐展展的城里人,我这心里啊,都有点发虚...” 张大孃呸了一口,“这是人家罗旋,用命换回来的一点点血汗钱!真不知道那些红眼病的缺德家伙,咋就容不下人家?”
这些议论,如同黄蜂尾上的毒针一样,从四面八方劈头盖脑地扎进窦白军两口子的耳朵里。 于是, 两人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更加的阴沉起来。 老会计补充了一句:“同志们不要多想,我只是证明一下,这件事情的合理性。至于其他的方面,还是由廖大队长同志来说吧。”
廖大队长接过话筒,朝着台下高声吼道:“同志们!对于罗旋同志这件事情,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窦白军的老婆叶二娘,听到这话,‘蹭’的一声站了起来,高声道:“大队部和乡公所里的领导,我有情况要反映。”
廖大队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缓缓坐下,“请说吧。我们这次会议,就是要让大家敞开心扉,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说出来,大家畅所欲言啊!不要有任何顾忌,只管说嘛。”
“大队长,还有乡里派来领导,我就想问问。”
叶二娘高声问:“请问,作为生产队的一份子,我们是不是应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既然有的社员,找到了一条能够为集体创收的门路,那就应该让广大的社员们,都一起获益才行。 这样,才能体现出来我们一个大家庭、大集体吧? 总不能学旧社会,这涝的涝死、旱的旱死。领导,你说我讲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就是。”
原本心中忐忑、双腿颤栗的窦白军,此时也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我同意这个说法!我认为罗旋无论是捡山货也好,还是去捕猎野兽也罢。”
“罗旋所得来的收获,就应该让全体的社员,都能得到获益!这才是集体的优势嘛。”
台上那位年轻人,此时开口插话道:“看来,这两位同志的思想,确实出现了很大的偏差。 听你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两位社员,你们这是完全否定了其他社员的劳动成果、和辛勤付出。”
张维扭头对廖大队长点点头:“看来你们正兴生产大队,召开这次会议很重要、也是非常及时的啊! 这对于及时扭转,小部分社员思想里的等、靠、要这种懒惰思想,是非常有必要的。”
一直猜不透张维身份的窦白军闻言,双腿顿时就感觉有点儿发软。 毕竟他只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监督员”。 平时窦白军在社员们面前,假装一下威风,倒也勉强能够凑合。 可在要想这些真正的村、乡干部面前,他显然不够格。 但事已至此, 窦白军只能硬着头皮抗声道,“这位领导,您恐怕误会我和我爱人意思了。我是说,他罗旋至少,他也得向集体上交一部分收益吧?”
“对头!”
此时坐在小马扎上的王氏,也尖声附和道:“我们要集体劳动,集体获益。一个人过得好,不算好;一户人过得好,也不算好。我们要大家过得好,才算好嘛!对不对领导? 所以呢,我觉得窦监督员刚才说的对! 任何人有了额外的收益,都应该上交一部分给集体,这样才像一个大家庭嘛。”
廖大队长对此,似乎早有准备。 闻言,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这位同志说的很对。我们合作社的社员们,确实是应该共同劳动,一起富裕。”
“不过呢,让我们这些大队干部们感到很欣慰的是:罗旋同志的觉悟,还是很高的。”
“他早在几天前,就曾经来办公室找过我,提出要给我们正兴大队集体账面上,上交一部分他的劳动所获。”
廖大队长扭头,冲着身旁的老会计说道:“吴老师,你来说说,是不是有这件事啊?”
吴会计点点头,“确有此事。当时大队部在办公室里,妇女主任,民兵队长,还有我们这几位同志都在现场。 我可以向大家作证,当时罗旋确实是提出过,要向大队部和生产队里,都上交一部分收益,作为大队、和生产队里的两级提留。”
窦白军、王氏一听,顿时来劲了,异口同声问道:“那我们怎么没见到这笔收益?难道领导们,这是准备留到年底,给全体社员们分红吗?”
“用一勺肥水浇百棵树,哪棵树能长得粗壮?”
廖大队长高声道:“就罗旋交上来这30块、50块钱,分到整个正兴大队2000多号人头上,谁又能分到几分?”
“所以,经过我们大队里所有干部们集体开会商量。 最后!我们决定将这笔钱,暂时委托给罗旋同志去安排使用。 就请他用这笔钱,给你们6生产队用来修路,这不也是你们生产队里的好事一桩吗?”
台下的众人一听,顿时炸了窝! 感情这次修路的钱,是原本罗旋应该用来上交给集体的收益。 可这三五十块钱,对于一家一户来说,那是一笔巨款。 但要是将它拿出来修路架桥的话,这三五十块钱... 能干个啥?! 连水花都砸不起来一个... 看来,人家罗旋这次,吃亏吃大发了! 在场的两三百号人,一齐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会场边上一言不发的罗旋。 其他生产队里的队长、会计们则在心里面暗自惋惜:咱们生产队里,怎么就出不出这样的人才呢? 看看人家! 靠着自己的勤劳赚了一点钱,首先想到的,就是拿出收一部分收益来,去上交给集体。 当集体上把这笔钱,委托给他用来给生产队里修路的时候,人家毫无怨言的暗自贴钱,也要完成领导交代下去的任务。 有能力而不骄傲自满,有眼色而不居功自傲... 这么好的社员,干部们谁不喜欢? 多好的娃呀! 此时,会场里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罗旋。 而罗旋却低着头,膝盖上放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正用钢笔在笔记本上面,认认真真地记录着领导们所讲的每一句话... 哎,这动静还是闹得大了些! 罗旋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刚才廖大队长,和那位广播员张维的讲话精神,心里面一边在暗自腹诽: 自己想方设法的激怒窦白军,逼迫他的怒气无处安放,使得窦白军不得不去找大队干部们,向他们告自己的小状。 按照罗旋的预估:等到自己和窦白军的矛盾,闹得不可调和之时。 廖大队长最后很可能会亲自来6生产队,出面协调一下此事。 顺带证明一下自己的收入来源。 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的话,那位窦白军,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 最后,他应该就会主动接受自己的条件,收下一点粮食,然后自己的修路工程,就可以顺利进行。 但现在看来, 这位窦白军心里面,已经开始惧怕大队干部们的施压了。 但反过来,他心中对自己的怨恨,不但没有消弭... 反而已经变得愈加浓烈起来! 那就只能再放大招了,再狠狠的敲打一下这家伙! 打蛇的时候,如果心怀怜悯之心,日后必将遭到反噬。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才能永绝后患... 等到散会之后。 张维作为乡公所派到正兴大队来的下村干部,生产队里,是需要给他安排派饭的。 接到任务的队长彭志坤,顺势就将张维安排到罗旋家派饭。 彭志坤此举,明眼人都懂:彭志坤这是想让罗旋,多在乡公所的干部面前,露露脸。 也好借此机会,抬升罗旋在生产队里的地位。 派饭任务一下达,张大孃和三嫂子,连忙去罗旋家里帮忙生火做饭去了。 而罗旋自己,却跑到树林里面去稍息了片刻。 没一会,罗旋然后便甩手甩脚的,提着几朵大蘑菇回到了家。 中午饭,罗旋准备用酸菜烩粉条、素炒蘑菇,还有一道大蒜烧黄鳝来招待张维。 虽说自己空间里有鸡有羊,还有前两天买回来的五花肉。 但罗旋压根就没准备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招待张维。 在他面前,装装自己很清贫、节俭,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