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杀人案究竟处理得如何了呢?麻生三墓总会在吃饭的时候想起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凶嫌就是在定食屋吃饭的时候吧。又或许是因为,只要是在吃饭的时候他就会想到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麻生三墓停在烘焙店的门口,愣愣地看着紧闭的玻璃门。 “啊,是你啊,这家店的常客。”
拄着拐杖的婆婆和他搭话,“这家店搬走了噢。”
“搬走了……” “是噢,搬走了。”
“搬走了啊……” “搬走了。”
“没有三明治了。”
“真可怜呢。”
“搬到哪里去了呢?”
“搬到北海道去了呢。”
婆婆像是觉得有趣一般,笑眯眯地说。 “北、北海道……” “你啊,真的有那么喜欢这家店的三明治吗?”
“因为这是附近唯一一家卖三明治的烘焙店了。”
麻生三墓用凝重的语气说。 “还有一家噢。”
“诶?”
“在南边的路口,比较偏僻的地方,穿过那两栋高楼,看到了吗,就是那两栋楼,穿过去之后,就能看到一家卖三明治的烘焙店了,好像是叫SA烘焙店?记不清了呢。”
麻生三墓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当然看不到烘焙店啦,但是那两栋高楼是离这里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如果走到那里再回来,恐怕要多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那样的话,两位巡逻的警官没有在默认的地点和时间遇到他,会不会感到担忧呢? 麻生三墓和婆婆道过谢之后,还是暂时放弃了去买三明治的念头。 他垂着头往回走。 和往常一样,在同样的地点,萩原研二按响了喇叭。 “今天竟然没有买三明治吗?”
萩原研二惊讶地问,“难道说小麻生终于吃腻三明治了吗?”
“那家店搬走了。”
“哈哈,小麻生,竟然因为这件事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沮丧的表情。没关系啦,我带你去吃午饭吧。不过……”萩原研二收敛了笑容,“有一件事情还需要麻烦小麻生去做。”
麻生三墓歪头。 “那位小麻生说有连环杀人犯嫌疑的跟踪狂……他说,想要见你一面。”
- 警方在比对失踪人口记录之后,调查出了跟踪狂的真实身份。川满真司,年仅20岁。他的父母报案失踪时,14岁。犯下第一起杀人事件时,15岁。 更重要的是,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位比他更年幼三岁的弟弟川满真幸,但是警方没有调查到川满真幸的行踪,甚至无法确定他是否已经身亡。 萩原研二将麻生三墓带到警局之后,搜查一课的警官向他介绍了一些允许透露的调查情况。 “川满夫人和川满先生是在同一所中学教书的老师,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这可能是川满真司开始杀人的契机。第一起杀人事件发生在长崎时津町和西海市的交界处,几乎是在日本的最西边,但是川满却是京都人,这两个地方之间的距离非常遥远,我们实在想不通他从京都去到长崎做什么,或者说是谁把他带到了那里去——按照川满夫妇的报案记录来看,川满家的家教非常严格,真司和真幸都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真司不管在邻居的口中还是在学校老师的口中都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甚至说他在篮球队的教练也评价他是最省心的队员,川满夫妇坚称他们两个是被绑架了。”
“川满夫妇的死亡……是他杀、还是意外呢?”
“是自杀。或许是一直找不到失踪的两个儿子,他们心如死灰,一起投河自尽了。京都的警方在他们的公寓中找到了一封遗书,遗书中有一句话稍微有些奇怪,‘我们会赎罪,只求神明不要惩罚他们。’。京都的警方觉得这是因为川满夫妇认为他们的孩子的失踪是来自神明的惩罚,所以他们才会选择‘赎罪’。但是我们总是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麻生三墓眼神放空,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警官的话。 “不过这个也不能说明什么。总之就是在川满夫妇自杀后不久,杀人案就开始了。”
“因为是‘请求神明不要惩罚他们’、而不是‘请求神明不要继续惩罚他们’。”
麻生三墓突然说,“川满夫妇或许是认为他们的孩子做了会被惩罚的事,所以在用自己的生命来替他们赎罪。”
“可是杀人案是在川满夫妇死亡之后才发生的,这好像有些说不通……” “最早的几起入室杀人案——特别是第一起,和之后的这几起没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不能说啦……” “那么我来问就好了。”
麻生三墓看向他,“第一起入室杀人案的现场,很凌乱,是吗?但是从某一次开始,突然就像是悟得了正确的杀人手法一般,现场变成了干净利落的模样。”
警官尴尬地摸了摸下巴。 麻生三墓获得了想要知道的信息,站了起来。“川满真司,我有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他。”
“其、其实我们同意让他和你见面的要求是你不能和他对话,只能听他自白……” “他没有说吗?”
“什么?”
“‘来不及了’之类的话。”
- 麻生三墓和川满真司面对面坐着。 这是他们第二次互相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川满真司的呼吸频率加快,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好像连眼睛都在用力地瞪着。 “你好,我叫麻生三墓。”
麻生三墓却平静地做着自我介绍,“很高兴见到你。”
川满真司沉默地低着头,被手铐铐住的双手交叉,手指相互纠缠在一起。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麻生三墓俯身凑近了桌子对面的川满真司,注视着他的瞳孔问道:“想要和我见面的人是你吧,已经快要来不及了,再不做些什么的话——”他一字一顿地说,“真幸就要完蛋了。”
川满真司猛地抬起眼睛,阴郁的眼神穿过发丝。 “那天见面之后,你的表现有非常多的地方让我感觉到了疑惑,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我现在似乎了悟过来了——你的表现奇怪,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警方需要证据来进行推理,但是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我可以坐在这里慢慢地找出你隐藏的秘密,但是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似乎有些复杂,会用上多久时间我也不能确定。”
麻生三墓的语气好像接下来川满真司说出什么话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他没有一点压迫性也没有一点威胁意义地给出了两个选择,“你要自己说,还是要听我说呢?”
川满真司张开嘴又闭上,好几次之后才终于找到了说话方式,嘶哑难听得仿佛用叉子划过铁盘时的声音问道:“你会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看到的。”
“那你会看到我的求救吗?我在求救,我在替真幸求救。”
他双手握拳,用力地撑在桌子上,“你能看到吧,救救真幸!”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正在审讯室外不放心地等候着,听见这句话后,松田阵平皱着眉问:“弟弟川满真幸,一直都没有找到过他的踪迹吗?”
目暮十三无奈地摊手:“如果真幸和真司过的是一样的流浪生活的话,其实非常难找到他们。因为他们不会乘坐交通工具、不会用手机、不会登陆互联网,就像是与世隔绝的野人一样,只能通过监控搜查,但是他们总是会躲藏在那些隐蔽的角落里,连监控也拍不到。”
“调查川满真司的时候,没有找到他们两个接触的痕迹吗?”
“说实话,我们之前其实都以为真幸已经身亡了……” 一起失踪的川满真司和川满真幸、成绩优秀且听话的好孩子、赎罪的父母、为了钱财而入室杀人、不明用途的消失的现金、似乎正在保护真幸的真司…… 松田阵平想了好久,突然极其严肃地说:“在第一起杀人案发生之前,长崎是不是经常发生入室盗窃事件?”
“诶,这个方面的档案倒是没有特别关注过。”
“调查一下,”松田阵平透过单向玻璃看向审讯室内,“说不定会有特别的发现。”
目暮十三有些发愣。 “小阵平。”
萩原研二尴尬地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语气太强硬了啦。”
目暮十□□应过来,连忙摆了摆手,“啊,不,我不是在意这个,没有关系。刚刚只是突然想到,麻生君好像也有类似的想法。”
“麻生?”
“他好像和松田君一样,认为在杀人案发生之前真司就已经做过什么了,所以川满夫妇才会写下‘赎罪’的遗书。”
“不,川满真司不像是需要那么多钱的人。如果说我猜的没错的话,在杀人案发生之前做过什么的人不是川满真司,而是川满真幸。在他们两个失踪之后,川满真幸绝对是遭遇了什么,意外染上毒瘾、被极道组织追杀、欠下高利贷之类的。川满真司或许是为了保护他的弟弟才杀的人。”
审讯室内,麻生三墓在盯了川满真司好一会儿后,看着单向玻璃说:“就像他说的,救救川满真幸。”
“他会说的。”
麻生三墓和川满真司对视,“他会把全部都告诉我们的。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川满真幸,但是现在他做不到了。”
川满真司默认。 “如果那样的话当然要找到真幸,可是……” “调查米花町附近近期发生的盗窃案说不定会有结果。”
松田阵平说。 既然川满真司没有成功对麻生三墓下手,那么那个需要扔钱进去的无底洞一定已经张开了贪婪的大嘴等着将川满真幸吞噬进去。 “立刻去调查五年前长崎的报案记录,川满真幸被逮捕后接到的关于盗窃的报案也全都调查一遍。”
目暮十三很快就将任务安排了下去。